银元上的“槿”字红得发烫，像一小簇烧在指尖的火，鹿筱攥着它往龙鳞上凑，那红光竟顺着龙鳞的纹路爬，把暗金色的鳞片染得暖了些——就像张嬷嬷以前用暖炉烘她冻僵的手，热得熨帖，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慌。
洛绮烟凑过来看，倒抽口凉气，声音压得低：“这……这是咋回事？难不成这龙鳞和银元是一对？”
鹿筱没吭声，指尖顺着重合的纹路摸——那纹路看着乱，仔细辨却能看出是半朵木槿花，龙鳞上是花萼，银元上是花瓣，拼在一块儿正好是朵完整的槿花，跟她药箱里那包张嬷嬷留下的干槿花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张嬷嬷临死前塞给她木盒子时说的话：“盒子里有萧承安跟蛇族的信……还有槿上霜的真配方……” 当时只顾着躲火，没细想张嬷嬷为啥要把配方和信分开藏，现在看着龙鳞和银元，心里突然亮了点——这两样东西，怕也是配方的一部分？
夏启帝坐在龙椅上，刚才侍卫报萧承安跑了时的火劲消了些，这会儿见鹿筱手里的东西怪，咳嗽两声开口：“鹿筱，那龙鳞和银元……有啥说法？”
鹿筱把两样东西并在掌心递过去，声音稳了稳：“陛下您看，龙鳞和银元上的纹路能拼成木槿花，张嬷嬷之前教过我认老洞穴的纹路，说这种纹路常用来藏要紧东西。萧承安要找的不仅是盒子里的配方，怕是还想要这龙鳞和银元——说不定槿上霜的真配方，得这三样凑齐才能用。”
这话刚落，殿外又跑进来个小太监，这次手里端着个乌木托盘，盘里放着个青釉小瓷瓶，瓶身上裂着道缝，正是之前丫鬟摔碎的那半瓶槿花露。小太监跑得急，托盘晃了晃，瓷瓶差点掉下去，他赶紧用手扶住，喘着气说：“陛下！御药房的李医官刚才验了这剩下的槿花露，说……说这里面除了蛇蜕灰，还掺了槿上霜的半成品！而且这瓷瓶底，刻着跟龙鳞上一样的纹路！”
云澈澜走过去拿起瓷瓶，翻过来一看，瓶底果然有浅淡的纹路，虽比龙鳞上的细，却能看出是同一套图案。他眉头拧得更紧：“萧承安早就开始配槿上霜了？他把毒水装在这种瓶子里，是想借槿上霜的名头掩人耳目——祭天大典那天，他要是把掺了蛇蜕灰的槿上霜当成御膳房的药膳端上去，文武百官喝了，后果不堪设想。”
鹿筱心里一沉——她是药膳厨神，宫里的御膳房虽不归她管，但祭天大典的药膳方子，按规矩得她过目。萧承安肯定是算准了这一点，要么想让她背锅，要么想趁她验方时动手脚。她抬头看向夏启帝：“陛下，得赶紧去御膳房看看！萧承安既然在槿花露里掺了槿上霜半成品，御膳房里说不定还藏着他准备好的毒料！”
夏启帝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就见个老太监从外面进来，是伺候他多年的刘公公，脸色发白，凑到夏启帝耳边嘀咕了几句。夏启帝听完，脸色瞬间变了，拍着龙椅扶手喊：“岂有此理！御膳房的王总管，竟敢私藏萧承安的东西？还不快带朕去！”
一行人跟着刘公公往御膳房走，刚过月亮门，就闻见一股怪味——不是饭菜香，是苦艾混着槿花的味道，跟寒潭边那毒烟的味差不离。御膳房的厨子和杂役都被堵在院子里，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王总管被两个侍卫按在地上，身上沾着不少面粉，脸涨得紫青。
“王总管！”夏启帝走到他面前，声音发颤，“朕待你不薄，你为啥要帮萧承安藏东西？那些毒料藏在哪儿了？”
王总管哆哆嗦嗦的，嘴硬着说：“陛下，老奴没有！是萧承安逼老奴的！他说要是老奴不帮他，就杀了老奴的孙子……老奴也是没办法啊！”
鹿筱蹲下来，看着王总管的手——他的指甲缝里沾着点淡青色的粉末，跟槿花露里的蛇蜕灰颜色一样。她从药箱里拿出根银簪，在王总管手背上划了道小口子，再把银簪往他指甲缝里蹭了蹭，银簪尖立刻变黑了。“王总管，这蛇蜕灰遇血会让银器变黑，你说你没藏毒料，手上咋会有这东西？”
王总管见瞒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指着后厨最里面的小房间说：“在……在那间储藏室里！萧承安让老奴把东西藏在里面的暗格里，还说等祭天大典前，再拿出来掺进药膳里……”
云澈澜推开门，储藏室里堆着不少干货，墙角有个不起眼的木柜，柜门上刻着木槿花纹。敖翊辰走过去，用龙骨鞭敲了敲柜壁，声音发空——果然有暗格。他伸手一推，柜壁竟往后退了点，露出个半人高的洞，洞里摆着十几个瓷瓶，跟之前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还有个布包，里面装着些淡青色粉末，旁边放着张纸，是张药方。
鹿筱拿起药方看，上面写的正是槿上霜的配方，但跟木盒子里那张真配方比，多了几味药——蛇蜕灰、苦艾、还有一味她不认识的草，叫“忘忧草”，旁边注着“掺三钱，可使人神志不清，听人摆布”。她心里一寒，萧承安哪里是想毒死人，是想把文武百官都变成他的傀儡！
“这忘忧草是啥？”洛绮烟凑过来看，皱着眉问，“我在药铺里从没见过。”
敖翊辰接过药方，看了一眼，脸色沉下来：“是蛇族的草药，只长在蛇族聚居的山洞里。这草毒性不强，但掺在药膳里，吃多了会让人变得痴傻，任人操控。萧承安能拿到这草，说明他跟蛇族的勾结，比我们想的还深。”
正说着，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吵吵声，是夏越扶着柳梦琪过来了。柳梦琪还是那身织金长袍，眼睛还是红的，手里攥着块帕子，一进院子就喊：“鹿筱！你们在这儿干啥？是不是又在搞鬼？”
夏越赶紧拉住她：“梦琪，别闹！我们是来查萧承安藏的毒料，不是搞鬼。”
柳梦琪甩开他的手，走到鹿筱面前，盯着她手里的药方：“毒料？萧承安想害谁？是不是想害我和蒙古国的使臣？” 她刚说完，就瞥见洞里的瓷瓶，突然想起啥，脸色变了，“这瓷瓶……我见过！前几天，有个灰衣人给了我身边的丫鬟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说里面是安神的花露，让丫鬟给我擦在枕头上……难怪我这几天总睡不好，还总梦见黑蛇！”
鹿筱心里咯噔一下——萧承安不仅想害文武百官，连柳梦琪都没放过！他是想让柳梦琪神志不清，到时候就算蒙古国使臣不闹，柳梦琪自己也会说胡话，把结盟的事搅黄。她赶紧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包茯苓粉，递给柳梦琪：“把这个混在水里喝了，茯苓能解忘忧草的浅毒。你丫鬟呢？赶紧让她把那瓷瓶交出来，别再用了。”
柳梦琪接过茯苓粉，手有点抖，没再跟鹿筱呛嘴，让身边的小丫鬟回去拿瓷瓶。夏启帝看着洞里的瓷瓶和药方，叹了口气，对刘公公说：“把这些东西都封起来，交给云澈澜管着。王总管暂且关起来，等查清楚他跟萧承安到底还有啥勾结，再处置。御膳房的人，都好好审审，别再藏着萧承安的人了。”
刘公公点头应着，让人搬东西。鹿筱走到院子里，刚想透口气，就见云澈澜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物件，是从暗格里找出来的，个青铜小牌子，上面刻着个“萧”字，还有蛇的图案。“这牌子，是蛇族给萧承安的信物。”云澈澜把牌子递给鹿筱，“我让人去查了，城外的山林里，确实有蛇族的踪迹，但萧承安没在那儿——他们好像往阳城的方向去了。”
“阳城？”鹿筱愣了愣——阳城是萧景轩的老家，萧承安是萧景轩的堂哥，难不成萧景轩也掺和进来了？她想起萧景轩休了她娶林茹筠的事，心里有点乱，萧景轩虽然讨厌，但以前也没干过谋逆的事，他要是真帮萧承安，阳城的萧家就全完了。
敖翊辰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阳城看看。萧承安往那边跑，要么是找萧景轩要帮手，要么是阳城藏着他的后路。你在宫里盯着御膳房和祭天大典的事，有啥情况，让洛绮烟给我传信。”
鹿筱点了点头，看着敖翊辰的背影，心里有点酸——自从寒潭出事，他就没歇过，又是清痕迹，又是查蛇族，现在还要跑阳城，可她能做的，只有守着宫里这点事。洛绮烟看出她的心思，挽住她的胳膊：“别担心，敖翊辰厉害着呢，肯定能找到萧承安。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做好，祭天大典就剩两天了，御膳房的药膳方子还得你盯着，可不能出岔子。”
正说着，柳梦琪的丫鬟拿着瓷瓶回来了，跟洞里的瓷瓶一模一样，瓶里还剩小半瓶花露。鹿筱接过瓷瓶，闻了闻，除了蛇蜕灰和忘忧草的味，还多了点甜香——是蜂蜜的味道，萧承安怕柳梦琪闻出怪味，特意加了蜂蜜掩味。她把瓷瓶交给云澈澜：“这瓶里的毒料更浓，得好好验验，看看萧承安是不是还加了别的东西。”
云澈澜刚接过瓷瓶，就见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是之前在寒潭边报信的那个，手里拿着块染血的布，上面绣着半朵木槿花——是张嬷嬷常穿的那件蓝布衫上的布片。“鹿姑娘！不好了！寒潭那边，刚才发现张嬷嬷的布片旁边，有个活口！是个灰衣人，被蛇咬了，快不行了，嘴里还念叨着‘萧承安……蛇族大祭司……祭坛……’”
鹿筱心里一紧，拉着洛绮烟就往寒潭跑——张嬷嬷的布片旁边有活口，说不定能问出蛇族大祭司的下落，还有萧承安在祭坛上的计划！寒潭边的烟已经散了，塌了的洞穴旁边围了几个侍卫，地上躺着个灰衣人，胳膊上有个黑紫的蛇咬伤口，已经肿得老高，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
鹿筱蹲下来，摸了摸灰衣人的脉搏，跳得又快又弱。她从药箱里拿出根金针，扎在灰衣人虎口的穴位上，又把之前调的茯苓解毒膏抹在他伤口上。灰衣人哼了两声，慢慢睁开眼，看见鹿筱，眼里露出点恐惧，挣扎着要躲。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鹿筱声音放轻，“你告诉我，萧承安和蛇族大祭司，在祭坛上准备了啥？张嬷嬷是不是被你们抓去问配方了？”
灰衣人喘着气，嘴动了动，刚想说啥，突然眼睛瞪圆了，头一歪，没气了。鹿筱赶紧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是蛇毒发作太快，没救过来。她不甘心，翻了翻灰衣人的衣服，从他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块玉佩，上面刻着个“林”字。
“林？”洛绮烟凑过来看，“难道是林茹筠？萧景轩娶的那个林茹筠，不就是阳城林家的人吗？”
鹿筱心里一沉——萧承安往阳城跑，灰衣人身上有林家的玉佩，林茹筠又是萧景轩的妻子，这里面肯定有关联。她想起萧景轩休她的时候，说林茹筠温柔善良，可要是林茹筠跟萧承安勾结，那萧景轩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就在这时，云澈澜从后面赶过来，手里拿着张纸条，是从灰衣人身上搜出来的，上面写着一行字：“祭天大典，祭坛下埋蛇卵，待槿花露洒，卵破蛇出。” 云澈澜脸色凝重：“萧承安是想在祭天大典上，让蛇卵孵出小蛇，再用掺了毒的槿花露引蛇咬人！到时候宫里一乱，蛇族的十万兵再打进来，夏朝就真完了！”
鹿筱看着纸条，手里的玉佩攥得更紧——祭坛在皇宫的太庙旁边，是祭天大典的核心地方，现在离大典只剩两天，要是蛇卵已经埋下去了，想挖出来可不容易。她抬头看向太庙的方向，太阳已经西斜，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条黑蛇，缠得人喘不过气。
突然，她怀里的银元又热了起来，这次比上次更烫，龙鳞也跟着发烫，两块东西在她手里互相吸着，纹路拼得更紧了。她低头一看，拼好的木槿花中间，竟慢慢显出个小字——“泉”。
“泉？”洛绮烟凑过来看，“是指寒潭的泉眼？还是宫里的井？”
鹿筱还没说话，就听见太庙方向传来一阵钟声，不是平时的报时声，是紧急集合的钟声。一个侍卫跑过来，脸色惨白：“鹿姑娘！云督察！太庙那边出事了！祭坛下面，真的挖出蛇卵了！而且……而且挖蛇卵的侍卫，被蛇咬了，跟刚才那个灰衣人一样，没救过来！”
鹿筱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往太庙跑，就见敖翊辰的贴身小厮从外面跑进来，满头大汗：“鹿姑娘！不好了！敖公子去阳城的路上，被蛇族的人拦了！蛇族大祭司亲自来了，说……说要你带着龙鳞和银元去换敖公子，不然就……就杀了敖公子！”
鹿筱手里的玉佩“啪嗒”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她看着小厮，耳朵里嗡嗡的——萧承安跑了，蛇卵埋了，敖翊辰被抓了，蛇族大祭司还要她用龙鳞和银元去换，这一步步，都是萧承安设好的局！她攥紧手里发烫的龙鳞和银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咋样，都得救敖翊辰，可祭天大典的蛇卵，还有宫里的安危，又该咋办？
就在这时，她看见寒潭的水面上，飘过来一片木槿花瓣，顺着水流往太庙的方向漂——花瓣上，竟沾着点淡青色的粉末，跟蛇蜕灰的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