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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苍梧山麒麟族内云雾缭绕,柳明渊握着狐尾兰玉佩,在族中禁地的回廊里来回踱步。这一个月,他发动族中力量在后山搜寻无数次,却始终寻不到那只小狐狸的踪迹。族人们私下议论纷纷,这位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二公子,竟为了一只只见过一面的灵狐如此执着。

父亲柳苍澜终于将他唤至主殿,龙纹宝座上,父亲目光沉沉:“明渊,你可知这一个月族中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如今边境局势紧张,天界蠢蠢欲动,我们需将精力放在守护族群上。”

柳明渊攥紧玉佩,倔强道:“父亲,那只小狐狸救过我的命,我不能弃她于不顾。她受伤那么重,在外面根本撑不了多久。”

正说着,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侍卫禀报:“族长,青丘传来消息!有苏族族长谢司衍亲自率领大军支援青丘!青丘近日遭幽冥余孽突袭,结界受损严重,幸得谢司衍及时赶到,眼下正与余孽激战!”

柳明渊心中猛地一动,小狐狸是青丘狐族,会不会也在这场危机之中?他看向父亲,眼中满是恳求:“父亲,我想去青丘看看。”

胡闹!柳苍澜龙目圆睁,袍袖间的麒麟圣火纹章泛起警告的红光,青丘结界已破,幽冥魔气四溢,岂是你能涉足之地?他抬手召来族中长老,看好二公子,没有我的命令,半步不得离开苍梧山!

少年被强行带离时,仍死死盯着天边翻涌的血色妖云。

三日后,当青丘大捷的消息传来,柳明渊却在父亲书房外偷听到惊人密谈——原来有苏族族长谢司衍亲自率精锐驰援,以上古阵法困住幽冥余孽,而青丘少主谢芷瑜为守护结界,耗尽灵力陷入昏迷,此刻正在有苏族疗伤。

柳明渊攥着狐尾兰玉佩的手微微发颤,虽然不知道那只救过自己的小狐狸究竟是谁,但听到“青丘少主昏迷”的消息,他的心头无端泛起一阵揪痛。那团在荆棘丛中拼命为自己挡下天罡阵的火红身影,与“谢芷瑜”这个陌生的名字在脑海中不断交织。

“父亲!”柳明渊突然闯入书房,撞翻了案上的青铜烛台,“青丘那位少主……我想去看看。”他举起泛着微光的狐尾兰玉佩,“我总觉得,和她或许有些渊源。”

柳苍澜望着儿子认真又执拗的模样,苍老的面庞难得露出犹豫。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待青丘局势彻底稳定,我亲自修书给谢司衍。”他指尖抚过儿子肩头尚未愈合的伤口,“但你必须答应我,在此期间专心修炼圣火本源——若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拿什么去探究所谓的渊源?”

半月后,柳明渊收到有苏族送来的密信。泛黄的信笺上字迹刚劲:青丘谢芷瑜乃叶栖梧转世,因护结界陷入沉睡。待她苏醒,有苏族将举办盛典昭告六界。届时诚邀麒麟尊主携公子共襄盛举。

柳明渊反复摩挲着信笺,狐尾兰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他当然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青丘少主与自己寻找的小狐狸有何关联,但叶栖梧转世几个字,却莫名让他想起荆棘丛中那道拼死护他的火红身影。

父亲,我们真的要去有苏族吗?少年攥着信笺找到柳苍澜,可这与我寻找的小狐狸......

柳苍澜望着儿子眼底的疑惑,抬手抚过他肩头的旧伤:叶栖梧转世关乎三界安稳,谢司衍此举必有深意。至于那只小狐狸......他顿了顿,或许到了有苏族,自会有答案。

回到寝殿,柳明渊扯开领口繁复的银扣,脖颈后的麒麟印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自他呱呱坠地,产婆抱着襁褓惊呼祥瑞时,长老们便围聚过来,认定他劲后的红痕是上古神尊陆怀瑾转世的征兆。十二年来,他的生辰伴着颂祷声度过,习的是陆怀瑾遗留的功法,连每日晨昏定省,父亲看他的眼神里都藏着对前世的殷切期盼。

又是叶栖梧。少年攥着密信抵在胸口,狐尾兰玉佩硌得生疼。烛火将案上的《神尊本纪》影子拉长,那些关于陆怀瑾与叶栖梧并肩封印魔族的记载,像蛛丝般缠得他窒息。他突然抓起青铜镇纸,狠狠砸向墙上的麒麟族训——飞溅的碎屑中,转世者当承天命的字迹变得支离破碎。

此后半个月,柳明渊将自己锁在演武场。当长老们又来念叨与叶栖梧转世的婚约,他便将麒麟圣火舞得虎虎生风,火星溅在镌刻着陆怀瑾事迹的石壁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印记。唯有深夜,他才会取出藏在枕下的狐毛,在灵力催动下,看那莹白毫毛泛出与狐尾兰玉佩同频的微光。

启程前夜,柳苍澜亲自为他披上玄金大氅。父亲的手指抚过他后颈的印记,欲言又止:明日见到叶栖梧转世......我叫柳明渊。少年突然打断,直视父亲错愕的目光,我去有苏族,只为找那只救过我的小狐狸。”剑眉下的眼眸亮得惊人,像是把这些年积压的不甘都化作了锋芒。

柳苍澜的手僵在半空,鎏金袖口滑落露出的,是与儿子如出一辙的麒麟印记。这位执掌麒麟族的尊主,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缓缓坐下,龙纹宝座发出沉闷的声响:从你出生被认定为陆怀瑾转世那日起,族中便耗尽半数灵力为你稳固神魂......他苍老的声音里裹着十二载光阴的重量,明渊,你可知每次催动圣火时,我看着你与陆怀瑾别无二致的招式,既欣慰又......

话未说完,柳明渊已转身走向雕花木门,玄靴踏碎满地月光:父亲总说我是神尊转世,可神尊会记得一只狐狸用尾巴替他挡住致命一击时的温度吗?门扉合拢的刹那,他没看见父亲颤抖着抚上自己心口——那里有道陈年旧伤,正是当年为护持他转世神魂留下的。

夜色漫过苍梧山时,柳明渊独自坐在房间窗户旁。罡风吹起他束发的锦带,少年望着天际流转的星河,无意识摩挲着狐尾兰玉佩的纹路。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忽远忽近,像极了小狐狸濒死时微弱的喘息。他解下腰间象征身份的麒麟玉牌,冰凉的触感与掌心狐玉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突然想起这些年被迫修习的《神尊语录》里,从未提过半点关于的字句。

第二日,马车辚辚驶入有苏族时,柳明渊掀起缀满麒麟纹的车帘。远处观礼台高悬的狐尾兰宫灯次第亮起,他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人群中传来议论,说青丘少主谢芷瑜即将苏醒,额间会浮现与叶栖梧如出一辙的朱砂痣。柳明渊握紧剑柄,心跳混着宫灯摇曳的光影——这场与转世者相关的盛典,终要与他追寻的那抹狐火,撞个正着。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有苏族的巍峨城门,柳明渊只觉四周的灵气愈发浓郁,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狐族特有的幽香。街道两旁挤满了前来观礼的各族修士,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青丘少主乃是叶栖梧转世,这一醒,怕是要搅动三界风云。”

“麒麟族也来了,莫不是为了那前世的姻缘?”

这些话传入柳明渊耳中,他皱了皱眉头,紧了紧身上的衣袍。父亲柳苍澜坐在他身旁,神色凝重,目光不时看向儿子,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马车停在了有苏族的主殿之外。柳明渊走下马车,抬眼望去,只见主殿上方,巨大的狐尾兰图腾在灵力的催动下熠熠生辉。谢司衍早已带着一众有苏族的长老等候在殿前,见到柳苍澜父子,面带微笑迎了上来。

“麒麟尊主大驾光临,有苏族蓬荜生辉。”谢司衍拱手行礼,目光随后落在柳明渊身上,“这位想必就是柳公子了,果然一表人才。”

柳明渊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眼神却在人群中急切搜寻,希望能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可惜,除了身着盛装的各族修士,并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小狐狸。

“谢族长客气了。”柳苍澜回应道,“犬子听闻青丘少主之事,好奇得很,非要跟着来见识见识。”

谢司衍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柳公子心系此事,倒是让在下意外。不过,阿芷她还在沉睡,暂时无法相见。不如先随我入殿,待盛典开始,自会有一场好戏。”

柳明渊心中一紧,想要追问,却被父亲不着痕迹地拦住。他只能强压下满心的焦急,跟着众人踏入主殿。殿内布置得奢华至极,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灵石,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

另一边,静心阁内鲛绡帐在穿堂风里轻晃,谢芷瑜睫毛颤动着睁开眼。喉间像卡着团烧红的炭,连吞咽都扯得胸腔生疼。她望着头顶金线绣的狐尾兰图腾,熟悉的纹饰却让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有苏族的静心阁,可她为何会在这里?

“少主!”小桃端药的手剧烈颤抖,玉碗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您昏睡了整整四十九日......”

谢芷瑜想开口询问,后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破碎的画面在意识里炸开:归墟裂缝中翻涌的漆黑魔气、母亲焦急的呼喊、还有自己浑身浴血,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旋涡的瞬间。灵力如潮水般从七窍涌出,黑暗吞噬意识前,她似乎听见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喊她的名字。

“封印......”她猛地抓住小桃的手腕,指节泛白,“归墟的封印......”

“稳住了!”小桃红着眼眶哽咽,“您耗尽灵力化作封印之匙,是谢族长带着各族长老守住了最后防线!”

谢芷瑜如释重负地瘫回床榻,紧绷的身体却仍在止不住地颤抖。后颈叶栖梧转世的蛇族印记滚烫如烙铁,仿佛还残留着封印时灼烧的剧痛。她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本该戴着的狐尾兰银铃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一道狰狞的疤痕,蜿蜒如扭曲的蛛网。

我的银铃......她喃喃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辨认不出。记忆深处,似乎有个少年的身影一闪而过,可还未等她抓住那抹模糊的轮廓,太阳穴便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晃动。

小桃慌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泪水滴落在谢芷瑜手背上:少主先别想这些了,您神魂受损严重,医师说需静心调养......

话音未落,庭院外传来青玉阶上沉稳的靴声。谢司衍掀帘而入时,玄色长袍一丝不苟,唯有袖摆处沾着些许宴会厅的琼浆痕迹——他接到侍女传信后,只向主位的麒麟尊主颔首致歉,便按捺着心绪快步赶来。

感觉如何?族长的声音压得低沉,目光扫过女儿后颈微亮的蛇族印记。谢芷瑜刚要开口,却见父亲从袖中取出半枚鎏金请柬,边角还带着宴会上酒渍晕染的痕迹:各族都在宴会厅候着,若觉得撑得住......

谢芷瑜垂眸望着请柬边缘干涸的酒渍,喉间涌上的血腥味与记忆里硝烟气息重叠。她撑着起身,绷带下的伤口扯动出细密的疼,却固执地接过小桃递来的织金襦裙:“帮我更衣。”

谢司衍欲言又止,最终将准备好的安神丹放回袖中。当女儿披着九尾天狐族的赤金霞帔走出时,他看见少女后颈后蛇族印记在灵力波动下明灭,恍惚间竟与千年前叶栖梧踏入归墟的身影重合。

宴会厅内,柳明渊攥着座椅扶手的指节发白。觥筹交错间,他听见邻座修士谈论“青丘少主觉醒时会显现上古狐纹”,下意识摸向怀中的银铃残片。突然,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礼乐骤停的刹那,谢芷瑜在谢司衍的搀扶下跨过门槛。

少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谢芷瑜苍白的面容上还带着病容,却身姿挺拔如青松。她披着的赤金霞帔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后颈蛇族印记在灵力波动下明灭,九尾虚影若隐若现。柳明渊看着她缓缓走过红毯,想起传言中她为加固归墟封印耗尽灵力陷入昏迷,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是怎样的勇气,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魔气四溢的归墟?柳明渊望着少女纤细却坚定的身影,想起自己在后山苦苦寻找小狐狸时的执着,此刻竟觉得眼前人身上,有着不输于那抹火红狐影的倔强与坚韧。当谢芷瑜琥珀色的瞳孔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方向,柳明渊莫名地感到心跳漏了一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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