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卡特医生面色沉重地走下楼梯,对众人宣布:“塞巴斯蒂安·布莱克伯爵…刚刚去世了。他…似乎听到了下面的一切。”
老伯爵在得知亲生儿子(维克多)犯下弑亲重罪、家族彻底崩毁的真相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最后的死亡,为布莱克伍德山庄的悲剧画上了一个沉重而讽刺的句点。遗产的归属已不再重要,留下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和废墟。
地方治安官带着警员很快赶到山庄。凌瑾言将完整的调查报告、所有物证以及凶手维克多·布莱克的尸体交给对方。
至于维克多为什么自杀,凌瑾言解释为畏罪自杀。
布莱克伍德家族的三位幸存者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茫然中。威廉的傲慢彻底被击碎,夏洛特彻底失去了依靠。家族的未来一片阴霾。
伊莎贝拉情况算是最好的,一个人回到房间收拾好行李后,便默默离开布莱克庄园,就像旅者,只是一个旁观者。
凌瑾言、张俊杰、黎浩三人在完成交接后,默默收拾行装。他们没有再参与家族的后续事务,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张俊杰看着雾霾之下的山庄,难得地没有说骚话,只是叹了口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这地方,吸人血。”
黎浩闷声道:“我觉得还是我们那小事务所好。” 凌瑾言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吞噬了多条人命的哥特建筑,整了整黑色风衣的领口“走吧。”
圣保罗大教堂侧厅。
光影依旧透过彩绘玻璃投下,阿尔伯特无声听凌瑾言将这次委托的全部报告听完,凌瑾言没有隐瞒维克多自杀前说的那些与末日教派有关的话。
阿尔伯特那张如同雕塑的脸上没有意外,只有深深的沉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贪婪与恐惧,对出身的执念与对认可的渴望…这些古老的罪恶,在黄金与血脉的催化下,再次酿成了苦果。布莱克的悲剧,是人性深渊的一次显影。”
说罢,他眼神略带赞许的看向凌瑾言“林恩,你做到很好,你的逻辑推理环环相扣,每一个细节都注意的很到位,将看似混乱的线索编织成无可辩驳的真相之网。”
“你展现了卓越的掌控力,在恐慌与混乱中维持了基本的秩序,为调查争取了时间。”
“更重要的是,你理解了表象之下的核心——那驱动血腥的‘过去的幽灵’。你不仅找到了凶手,更洞悉了悲剧的根源。”
顿了顿,阿尔伯特凭空变出一支燃烧中的雪茄“这正是我需要你看到的。法律可以惩罚凶手,但唯有洞察人心深处的幽暗与挣扎,才能真正理解罪恶,并在未来更有效地…预防或化解它。你通过了这次测试,而且,远超我的预期。”
凌瑾言无声听阿尔伯特说完,沉默许久,语气幽幽道“教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会这样吧,那三位幸存者,你认为他们结局会怎么样。”
阿尔伯特笑而不答,只是站在凌瑾言身边抽着雪茄,他的态度已经回答。
“我想问一下,您既然知道,可为什么不去尝试阻止,他们其实都可以不用死的。”
“艾德温,你知道命运吗。”阿尔伯特更换对凌瑾言的称呼,并且说出一个很玄乎的单词。
“命运吗…”凌瑾言用食指关节抵住鼻子,“最完美的编织师。”
“对啊,这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我去阻止这一切,那就是命运安排,所以我不会去修改未来,因为我看到未来,并且去阻止,这便是既定命运。”
凌瑾言陷入漫长的沉默,他时常会想,如果一年半前,那个暑假,他选择和父母一起去参加那场婚礼,是不是就不会进入里世界。
因为这样就不会遭遇那个皮衣男,也不会遇到凌律,张俊杰、欧锦瑜、薇薇安他们也只会用表面来和自己相处,甚至除开张俊杰、黎浩和杨桦,其余人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更不会“死亡”,然后血统苏醒,只会在几十年后即将老死时,忽然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同,但还没来得及感受便咽气。
但现在,凌瑾言似乎找到答案了。
“我明白了。”凌瑾言低声道。
“你不明白。”阿尔伯特含笑道,在凌瑾言疑惑的目光下,又继续说“至少你现在还不明白。”
阿尔伯特起身,从抽屉内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到凌瑾言面前。
里面不仅有丰厚的酬金,还有一张精致的卡片,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地址“阿尔杰农·费尔法克斯爵士,约克郡,费尔法克斯庄园。他最近遇到了一些…困扰。或许需要一双像你一样锐利的眼睛。”
“很急吗?”
“不急,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再去。”阿尔伯特含笑的看着凌瑾言。
走出庄严肃穆的大教堂,阿特拉斯熟悉的雾气夹杂着煤烟味扑面而来。
张俊杰立刻恢复了活力,抢过信封掂量着“哟呵!够咱们下好几个月馆子了!瑾言,今晚‘老怀特’?我请客…哦不,你请客!” 他挤眉弄眼。
黎浩活动着筋骨,骨骼发出噼啪声“累死我了,瑾言,下次别接这么要脑子的活了。”
“侦探不用脑子怎么行。”凌瑾言语气淡然道。
凌瑾言没有理会两人的调侃,他将那张写着新地址的卡片小心收进风衣内袋。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阿特拉斯天空,铅灰色的云层缝隙中,似乎透出了一线微弱但清晰的光。
他嘴角那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
至此,《灰烬与金雀花:布莱克疑云》的核心案件,正式画上句号。
而凌瑾言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如果凌律没有忽悠自己,那么再过两个星期,他们就要回主世界过年了。
算算时间,自己已经快四个月没见过妈妈,没听过妈妈的声音了。
三个身着统一黑色及膝风衣的身影融入黑暗中,消失在教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