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神光内敛，云澈自深坑中一步踏出。
他周身气息沉静，再无十年前引动大帝道痕时的狂暴与悲壮，也无初入元初界时的锐利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渊渟岳峙，仿佛体内蕴藏着一片经历过开天辟地又重归混沌的宇宙。
十年涅盘，他并未获得任何额外的“力量”。玄黄大帝的道痕，其本质是那位无上存在对大道认知的烙印，是考验，是劫难，而非馈赠。它几乎摧毁了云澈，而云澈凭借源初混沌劫的根基，在这场毁灭中硬生生抢回了一条命，并借此完成了对自身大道的一次残酷而彻底的淬炼与重塑。
破碎的道基以更坚韧的姿态重聚，源初混沌之力在对抗与消磨道痕之劫的过程中，变得更加精纯、凝练，对“混沌”本质的理解也深刻了数分。这是一种“破而后立”的升华，是自身潜力在绝境下的极致挖掘，而非吸收了外来的“玄黄之力”。他的力量，依旧是，且只是属于他自己的源初混沌。
他抬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第一层这片荒芜死寂的大地。远处，一些窥视的神念如同受惊的蛇蝎般迅速缩回。云澈没有理会，他一步迈出，身形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直接穿透了元初界的空间壁垒，向着更高层而去。
涅盘成功，并得到过第十二层守关者宸的认可，他已无需再从第一层重新挑战。这是规则，也是他凭借实力赢得的特权。
他的回归，无声，却迅疾如雷。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他并未停留，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曾经需要苦战才能通过的关卡。如今的他，荒帝巅峰的修为，加上涅盘后对混沌大道更深的理解，使得这些层级的考验与守关者，在他眼中已如土鸡瓦狗。
他所过之处，气息自然流露，虽未刻意压迫，却让沿途感知到的所有遗珠与道统弟子心神剧震。
“是他！那个渡劫者！”
“他竟然真的没死！而且……更强了！”
“好可怕的气息，我感觉他看我一眼，我的道心都在颤抖！”
“他要去哪里？难道直接……”
在无数道惊骇、复杂、敬畏的目光注视下，云澈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目标明确，直指那象征着元初界顶尖挑战者领域的——第十二层！
……
元初界，第十二层。
万物归寂，大道希声。这里仿佛是一切意义的终点，也是某种终极的起点。
枯坐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宸，依旧如同一尊石像，盘坐在那片虚无的核心。他的身上落满了时空的尘埃，气息与整个第十二层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虚空微澜，云澈的身影显现出来。他看向宸，目光凝重而专注。这是他涅盘成功后，第一次直面这位深不可测的守关者。
“你回来了。”宸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亿万年来未曾开口，却直接响彻在云澈的心神深处，“十年涅盘，脱胎换骨。源初混沌，果然不凡。”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云澈的变化。那种历经毁灭而新生的纯粹与强大，做不得假。
“请宸师兄指教。”云澈没有多余废话，微微颔首。他知道，面对宸，任何试探与花哨都是徒劳。
“可。”宸依旧闭着双眼，只是缓缓抬起了他那只仿佛承载了无数世界寂灭重量的右手。
战斗，在无声无息间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绚烂夺目的神光。只有两种极致大道在无声领域的激烈碰撞。
云澈周身混沌之气弥漫，源初之力演化地水火风，仿佛要开辟一方新天地，将这片死寂的虚无纳入他的混沌统治。他一出手便是全力，将涅盘后的所有感悟与力量凝聚到极致，拳掌指间，皆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伟力。
然而，宸的“寂灭”大道，却如同最深邃的归墟，无声地吞噬、消融着一切。云澈那足以崩碎星辰、重定秩序的混沌之力，轰入宸周身那无形的力场中，却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半分涟漪，便被那终极的“寂”所瓦解、同化。
宸的招式古朴无华，只是简单的拍击、点指，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由生到灭的终极规律。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落在云澈混沌之力运转的节点上，将其蓬勃的生机与创造之力，导向永恒的沉寂。
一次，两次，三次……
云澈将自身战力催谷到巅峰，种种对混沌大道的妙悟施展得淋漓尽致，甚至引动了第十二层空间的细微法则共鸣。他的力量，他的境界，确实比十年前强大了太多太多，足以轻松碾压任何荒帝境的对手。
但在宸的面前，他依旧感到了一种无力。并非力量层次的绝对碾压，而是大道层面的某种“克制”或者说“差距”。他的源初混沌，代表着“始”，蕴含着无限可能与生机；而宸的寂灭大道，则代表着“终”，是万物最终的归宿。在宸对这“终”之大道近乎于“道”本身的领悟面前，云澈的“始”似乎总差了那临门一脚，无法真正突破那层寂灭之壁。
第五次交锋。
宸一指点出，指尖所过之处，连“虚无”本身都仿佛失去了意义，彻底化为“无”。云澈倾力构筑的混沌壁垒，在这一指面前层层瓦解，最终那股令万物终结的力量，轻轻印在了他的胸口。
云澈身形剧震，踉跄后退，周身沸腾的混沌之气瞬间平息下去，体内气血翻涌，道基微微震颤。他并未受重伤，但一种源自大道层面的滞涩与压迫感，让他明白，自己又一次败了。
他站在原地，缓缓调息，消化着这次交锋的感悟。宸依旧枯坐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你的进步，很快。”宸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但，还不够。你的‘源初’，尚未触及真正的‘源头’。而我的‘寂灭’，已近‘终点’。”
云澈沉默。他明白宸的意思。他的源初混沌劫，潜力无穷，但他在对此道的理解和运用上，还远未达到宸在寂灭大道上的那种高度。那不是单纯力量积累能弥补的，需要的是更深层次的道悟，乃至某种契机。
“我还会再来。”云澈抬头，目光中的战意并未因失败而削减，反而更加凝练。他看清了差距，也明确了方向。
“我在此等候。”宸的声音重新归于沉寂。
云澈深深看了一眼那枯坐的身影，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第十二层。他并未返回下层，而是在第十二层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虚无之地，直接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开始消化与宸五次交锋的收获。
挑战宸，并非为了立刻通关，更是为了借助这位绝世强者之手，磨砺自身大道，找到通往更高境界的路径。五次失败，五次感悟，每一次都让他对源初混沌的理解深刻一分。
他知道，短时间内，自己依旧没有把握战胜宸。通往第十三层，直面曦与那些道统创始者的路，依旧被这座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山所阻挡。
但他并不气馁。元初界既是囚笼，也是最好的磨刀石。而他的刀，已在涅盘中重铸，锋芒内敛，只待下一次出鞘，必将石破天惊。
云澈的回归与第五次挑战宸失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在元初界的高层流传开来。这并未让他的声名受损，反而让所有知情者更加凛然。
能在宸手下支撑，并且一次次卷土重来，这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更何况，他才刚刚涅盘归来不久。
“连渡劫涅盘后的他，依旧无法撼动宸师兄吗？”第十二层某处，幽苓感应到云澈的气息去而复返，并在附近沉寂下来，心中暗忖，“宸师兄的寂灭之道，果然深不可测。不过……云澈，你的极限，又在哪里？”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子体内蕴藏的力量与韧性，远超常人想象。元初界的这潭水，因为他，正在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浑。
而此刻，在更下方的层级，关于“渡劫者”强势归来，并且直上十二层挑战守关者的消息，也开始以更夸张的速度传播开来，进一步点燃了那些潜藏在无数遗珠心中的火焰。
风暴，正在无人可见的深处，加速酝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