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梅把张磊叫进办公室时，桌上摊着两份文件：一份是行业调研报告，封面用红笔圈出“当年智能建材市场增长率37%”的字样；另一份是新部门的注册申请表，“部门名称”那一栏还空着。
“传统建材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张梅指尖敲了敲调研报告，语气比平时沉了些，“上周跟铂悦酒店的王总吃饭，他说他们新楼装修，一半的地面要装温控智能砖，还问我能不能供——我拿不出货，只能说‘再看看’。”
张磊站在桌前，心里有点发慌，他也隐约听公司老人提过“行业在变”，却没料到形势这么紧。
“姑，那您想怎么办？”他试探着问。
张梅指尖摩挲着调研报告的边缘，眼神沉了沉，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转头看向张磊：“其实不是没试过转型。你还记得今年我过生日，特意让苏婉婉把陆则也叫过来吗？那天在宴会上，我拉着陆则聊了快半小时，说想跟他合作搞智能建材，哪怕让他给我推荐个技术团队也行。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小子油盐不进，就说‘智能建材不是贴个“智能”标签就能卖的，得自己砸钱搞研发，靠别人的技术赚快钱，迟早要栽’。”
她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语气里带着点当年的不甘，又掺着几分现在的清醒：“那时候我没听进去，总觉得找个现成的技术方合作，铺铺货就能赚钱，图的就是个快。可现在身体一不舒服，就琢磨过来了——靠别人的技术，人家说涨合作费就涨，说断供就断供，哪有自己手里有团队踏实？”
张磊没吭声，手里的注册申请表捏得更紧了些。
“我让你搞这个新部门，甚至想以后把它做成独立公司，不只是为了公司转型。”张梅忽然坐直身体，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认真，“也是为你，为小远铺路。你是我侄子，小远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总不能让你们以后守着老掉牙的传统建材过日子。现在起步是晚，可能够慢点开，慢慢搭自己的团队，把技术攥在手里，将来不管是你接我的班，还是小远长大了想做点什么，都有个靠谱的底子。”
她把桌上的启动资金审批单推到张磊面前，笔尖在“智能建材研发专项”几个字上点了点：“这钱我批了，你尽管去花——找技术带头人也好，对接实验室也罢，哪怕一开始走点弯路都没关系。但有一条，必须搞自己的研发团队，别再想着走捷径赚快钱。这事，你得答应我。”
“成立个新部门，专门搞智能建材？”张磊盯着桌上的文件，忽然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没底：“姑……我能行吗？你也知道，我上学那会，我爸妈天天打架闹离婚，我根本没心思读书，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之前管采购都能弄错型号，现在让我牵头搞新部门，还是智能建材这种没接触过的，我怕……我怕搞砸了，让你失望。”
张梅看着他局促的样子，心里软了软——她知道张磊的底子，也清楚他不是故意犯错，只是没人好好教过他怎么做事。她沉默了几秒，像是早有盘算，轻声说：“我知道你没底，所以想着，要是有个靠谱的人帮衬你一把，说不定能顺些。”
张磊眼睛亮了亮：“姑，您有合适的人？”
“王凯。”张梅说出口，“他之前在严湖酒店做房务总监，能力你是知道的——苏婉婉现在碰到棘手的管理问题，还总找他请教。他对酒店的需求、建材的落地场景都熟，要是能来帮你搭团队、定方向，你能少走很多弯路。”
张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审批单“啪”地拍在桌上：“姑！您怎么能想到他？他现在天天陪着小远，谁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您把他拉进公司，万一以后您身体……他要是借着小远的名头跟我抢公司，我怎么办？”
“你这孩子，心思怎么这么重？”张梅皱起眉，语气里带着点失望，“我提王凯，是因为他有能力，不是让他来跟你抢什么。你以为他愿意来管这些事？他当初从严湖酒店辞职，就是不想再陷在复杂的职场里，他一门心思陪小远康复。我只是觉得，他要是能来做个顾问，偶尔帮你看看方案、把把关，你能少踩坑——毕竟他比你懂管理，比你懂酒店客户要什么。”
“那也不行！”张磊梗着脖子，语气坚决，“反正我不跟他打交道！要搞您自己搞，我不管了！”
“你！”张梅被他气得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我跟你好好商量，你倒跟我炸毛。行了，这事先不说了，你先去把新部门的注册办了，找技术带头人的事也抓紧——你要是真想证明自己，就别总盯着这些有的没的，把事做好了，比什么都强。”
张磊脸色好看了些，却还是没松口：“反正王凯的事，您别再提了。我自己能搞定。”说完，拿起申请表和审批单，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看着他的背影，张梅无奈地摇了摇头。下午，她特意绕路去了趟康复中心，远远看见王凯正陪着小远玩，小远手里的积木块歪歪扭扭，王凯却耐心地在旁边指导，眼里满是温柔。她走过去，在两人身边坐下：“小远，我看你了。”
小远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搭积木。王凯打招呼：“你来了。”
“跟你说个事。”张梅示意他到旁边的休息区，“我让张磊搞了个智能建材的新部门，想让他试着转型。他没经验，我想着你懂管理，又懂酒店的需求，能不能来做个管理顾问？不用坐班，偶尔帮他出出方案就行，不耽误你陪小远。”
王凯语气很淡：“谢谢信任，但我不适合。我从严湖酒店辞职，就是想把心思都放在小远身上——他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不想分心搞别的。再说，张磊对我有顾虑，我要是掺和进去，反而会让你们姑侄之间有矛盾，没必要。”
他顿了顿，补充道：“您要是真为张磊好，就让他自己多试试。我就不趟这浑水了。”
张梅看着他，又看了看那边认真搭积木的小远，心里明白了——王凯的心思，确实全在孩子身上，根本没想着别的。她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那你好好陪小远，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离开康复中心时，张梅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王凯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可张磊刚才的反应，却让她心里多了几分担忧。她拿出手机，给张磊发了条消息：“技术带头人的事，要是没头绪，就去问问苏婉婉——她帮酒店做过智能化改造，认识几个靠谱的技术方，尤其是陆则，虽说上次没答应合作，但那人能力一个顶十个，给你几句指点，你就会少走很多弯路。”
张磊的回复又快又殷勤，张梅知道他这是因为自己没再提王凯才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