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睡你的床！”江逾白突然很大声反驳。
就像确有其事被捉包后的强词夺理。
谢昭被江逾白的声音震得抖了下。
江逾白可能也觉得自己大声的莫名其妙，又补充：“就你那床还不如我的地铺。”
好吧。
谢昭的床确实很老旧很差，经常一翻身，都还会发出吱呀声响。
谢昭才知道原来江逾白一直对此不满。
那好吧，谢昭想。
他把江逾白床铺抱过来，在他的床边铺好。
江逾白看见了，对此暂时没有提出异议。
【如果你晚上有事，一定要叫我。】谢昭叮嘱。
江逾白躺在地铺上沉默着，没搭话。
他觉得谢昭实在过于小题大做。
其实真不怎么疼。
要说比较，这点皮外伤的疼，还不如江逾白知道自己被谢昭耍时的难受的十分之一
那种痛江逾白到现在还记得。
是刺痛，剧烈到你反应不过来，也是钝痛，要疼很久很久。
在未来想起的每一天，你都会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江逾白呼出一口气，截断自己的走神，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谢昭看见江逾白侧过身要睡了，便也准备休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内越来越安静。
在天空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江逾白忽然醒了。
困意还未消散，江逾白起身的动作有些许缓慢。
他坐起来，挨到谢昭床边。
床上的人把自己的脑袋完全蒙在被子里，正发出着隐约的、类似于害怕或者委屈的抽泣声。
江逾白伸手把盖着谢昭的被子往下拉，摸了摸，还真是湿的。
“喂？”
“谢昭？”
江逾白摇了谢昭几次，但谢昭只是把自己蜷得更紧，眼睛紧闭着，眼角不断流出泪。
嘴也在小幅度地动，没有声音，但看嘴型像是在说“不要”“妈妈”。
谢昭像是陷入了某种恐怖的梦魇，不管江逾白怎么叫，都叫不醒。
江逾白不自觉蹙起眉头，他坐到谢昭床上，拍拍谢昭的背。
“谢昭？”
“小哑巴？”
“嗯……”谢昭缓缓睁开湿答答的眼睛。
他似乎还停留在噩梦里，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般，辨认了一会儿面前模糊的江逾白。
等确认了江逾白的存在后，才很依赖地朝江逾白伸出手，抱紧眼前人。
江逾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乱了思绪，他后仰着，稍稍张着手，停了会儿，完全是习惯性地顺了下谢昭的背。
还有事叫醒你。
刚刚怎么叫都叫不醒好吧？
江逾白暗自腹诽。
就这样无声地安慰了谢昭几分钟，江逾白才恍然找回自己应有的态度一般，推开谢昭。
但没推成。
谢昭把江逾白抱得太紧。
方才被推了，还会像发出抗议般在江逾白颈肩上又蹭又拱，一点也不愿意放手的样子。
江逾白睡意已经完全消散，那点儿温情也被他自己强行掐断。
他强行拉开谢昭，谢昭就泪眼汪汪看他，然后下一秒又抱住江逾白，江逾白又把人拉开。
来回几次，江逾白故意拉下了脸，显得很凶。
谢昭有些怯，但还是不肯放弃。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和江逾白就应该要好好的啊，为什么江逾白总不理他？
为什么有时候对他亲近有时候又那么疏离？
谢昭止住眼泪，鼓起勇气去亲江逾白。
肌肤相触。
江逾白眼睫一颤，整个人定在那里。
谢昭一开始只是伸着脖子，拿唇在江逾白的下巴上贴，见江逾白没有阻拦，又继续往上挪，要亲江逾白的唇。
谢昭的唇有点儿凉，还带着一点泪水的咸涩。
江逾白眼珠子没有焦点地转了下，最后垂下，和谢昭透明玻璃一般的眸子对上。
“走开。”
江逾白大梦初醒般，生气地推开了谢昭。
“别碰我。”
“你又这样！”
谢昭被推倒在被子上，整个人动作都是顿住的。
片刻，谢昭突然蜷起身子，捂住耳朵紧闭着眼睛。
像是不想听江逾白说话，要抵赖一样。
“我就知道。”
“你又要耍我是不是？”
“看我反应不过来你很得意是不是？”
谢昭听不清江逾白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很吵。
他只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妈妈不见了。
为什么江逾白要一直推开他。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谢宽耀这种人的存在。
为什么呢？
江逾白得不到谢昭的回应。
反而是谢昭这家伙，捂着耳朵越哭越大声。
这回小哑巴不像以前那样小声啜泣，是闷着声怕吵到人的哭，而是放声了哭。
好像要把此生受到的所有委屈和不公都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早晨里，在这个只是因为亲吻就被江逾白推开后的时间段里宣泄出来。
“你不要哭了。”
“喂。”
“谢昭。”
江逾白脸色越发难看。
什么意思呢？
用哭来让他妥协道歉吗？
不可能！
“我叫你不要哭了！”
但谢昭哭得更大声了。
江逾白绷着脸，准备下床离开这里。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谁知谢昭那家伙察觉到他要走，马上就拉住他。
拉着他裤头上的皮筋，拽得死紧。
江逾白：“……”
僵持片刻，谢昭终于暂时停住了哭声，但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你不要推开我。】
【你能不能不要推开我？】
【为什么要这样……】
谢昭连着比划了好几下，比着比着又开始掉眼泪。
江逾白觉得这就是场对峙。
撒泼打滚哭闹了一番的谢昭终于提条件了。
——你不要推开我，我就可以不哭了。
事实确实就是如此。
谢昭抓着江逾白的手，脑袋低垂着，慢慢凑近江逾白，想抱住江逾白。
江逾白拉开谢昭两次，最后达到只让谢昭的脑袋抵着他肩头的平衡。
谢昭渐渐不哭了，只是因为刚刚哭得太剧烈，还会抽。
江逾白除了坐着，充当一个不声不响的人形靠枕，也没再有别的动作。
江逾白低头视线落在谢昭头发乱糟糟的后脑勺上。
到底要怎么办呢？
怎么就一步步退到了这种程度了呢？
谢昭合着眼，还捂着一只耳朵。
为什么呢？
为什么江逾白现在还是讨厌他？
拿江逾白讨厌的事情来骗他捆绑是很坏，可是他已经没有再那样了啊……
为什么江逾白一直不相信他呢……
谢昭哭累了，闻着江逾白身上的味道安心，枕着江逾白的肩，没多久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