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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茹安瞪大眼睛,看着沈若棠熟练地把鞋底拆成一层层麻布,火苗跳跃,映得她的侧脸愈发坚硬。

她忍不住开口:“妈,您这不是自找麻烦吗?那些炭车不卖给我们,可你还非得自己烧……”

沈若棠只是轻轻抬手,把一片布压在火上,火星啪的一声跳起,映得布边微微卷起,“麻烦?麻烦又怎样?自己有火,别人不卖,能拿我怎么办?”

赵茹安蹙眉,唇角忍不住上扬,“妈,这不光是炭,是她们气你,你……你这么较劲,岂不是越显得孤单?”

沈若棠停了一下针,眼角余光瞄了她一眼,“孤单又怎样?人心硬,手也硬。谁来怼,就让火把手烤亮,怕的才认清我。”

火光在鞋底麻布上跳跃,映得每一根线都像在闪光,仿佛这些旧鞋底本身,也带着某种生命力,烤得暖,却也警告着旁人。

街角,几个邻居悄悄围过来,低声讨论:“沈嫂子这次可真行,炭车都停了,她还自个生火。”

“可不是,火一烧,她手艺和脾气都显出来了。”有人附和。

赵茹安坐在旁边,看着妈一针一线缝着布,心里又敬又怜,“妈,您这火,不只是烤脚,还烤人心。”

沈若棠头也不抬,手上针走得稳,声音淡淡:“火是我的,暖的是我认准的人。敢伸手来抢的人,先烫一烫,烫得住,就能学会敬。烫不住,跑得快,记得带上嘴。”

夜色愈深,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映在那堆旧鞋底上,也映在人们眼中。

一阵寒风吹过,街上静得只听得见木柴劈开轻响。有人悄悄退开,没人再敢吭声。

赵茹安轻声:“妈,这次……火是不是该留着给徒弟也暖暖手?”

沈若棠点点头,“留着吧。”

“小李,你也学着点妈的火候,这炭可不是光烤脚的。”

小李怯怯地伸手,握住火盆边的铁钳,手心被热烤得通红,她忍住疼,眼睛亮得像被火映过的玻璃,“我……我能行。”

沈若棠瞄了她一眼,轻声道:“能不怕痛吗?手热,是教你学会握紧。心也一样,怕烫,手一抖,针走歪,鞋就走歪,人也走歪。”

小李咬咬牙,手稍微稳了些。火光下,她看见沈若棠侧脸的皱纹像纹路般坚硬而温暖,心里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上来。

街头,几个邻居还在悄悄看着这摊子,不时有议论声:“沈嫂子这火,真不是寻常人能撼的。”

“可不是,她这火烤的不只是鞋底,还有人心。”

这时,远处的宋之垣家,媳妇带着几个亲戚又来凑热闹,嘴里嘟囔:“妈,您这样,炭都不给,孩子冻得要哭了!”

赵茹安没理她,只低声提醒沈若棠:“妈,这边又来了。”

沈若棠瞥了一眼,手里的针一亮,“让她们站远点。火能暖手,不该暖嘴。”

宋之垣媳妇心里火大,却又不好冲上来,只能跺脚:“妈,她就这么狠,连炭都不给?”

沈若棠抬眼,声音平静:“火能借热,不能借心。伸手来抢的人,先烫一烫,烫得住,才知道敬。”

媳妇气得说不出话,只能转身吼着回家,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瘦弱。

小李看着沈若棠,一边烤手一边问:“奶奶,她们都不懂,您……为什么不让步?”

沈若棠低头缝鞋,针尖一闪,“让步?让谁?人心凉了,火再大也白搭。你记住,手热可以暖脚,心热才能暖人。谁想靠你手里的火取暖,先学会自己生火。”

赵茹安在旁边偷笑,“妈,这句话得记上好几遍,徒弟听了才记得牢。”

小李点点头,火光映得她眼睛亮亮的,仿佛有火花在跳动,“我记住了,奶奶。”

沈若棠满意地哼了一声,又低头缝鞋,一针扎下去,布料在火光下微微发亮,像鞋底里灌了暖意。

街道安静下来,摊子边的火光摇曳不定,但却稳稳地烤着每个人的心。

即便宋之垣家的人再想借火,火盆里的火也不会随便动半分。

沈若棠把拆开的鞋底层重新摞好,拍拍手灰,眼神望向远方,“火可以自己生,鞋可以自己缝,心,也得自己暖。”

赵茹安在一旁笑出声,“妈,这句话够硬!”

沈若棠笑意微微浮现,手上的针依旧不停,“硬话好,软话也得会说。”

火光映得沈若棠手上的针尖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和她说话。小李看着火,心里咯噔一下——手心热乎乎的,但心也有点颤,她咬咬牙,伸手去烤火,忍着那点烫感,眼神里有些坚定又有些犹豫。

“奶奶……我能行吗?”她声音小得像风里吹来的纸屑。

沈若棠头也不抬,只是顺手拨了拨火,“能不怕烫吗?手怕,针就走歪。针走歪,鞋走歪,人也歪。”

小李心里咯噔一下,手心真的烫得一阵一阵,但她咬牙,手微微稳住,眼里开始有了光亮。

赵茹安在旁边憋笑,“妈,你这小子们手热心也得热啊,小李都快被你烤出火花来了。”

沈若棠瞟她一眼,嘴角轻轻勾了勾,“热,是让人学会握紧。心冷了,手再稳也没用。”

街角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这老太太可真狠,炭车都停了,她还自己生火。”

“就是,火在手里,她能烤得你心里也发烫。”

夜风吹过,火光摇曳得更高了,火星蹦到赵茹安脚边,她一个激灵,连忙伸脚踢开。沈若棠低头缝鞋,手上的针像有自己的意志,走得稳稳的。

“妈,我……我们是不是该帮小李多烤点火啊?”赵茹安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

沈若棠停了一下针,抬眼瞥她,“帮?别帮乱了手脚。火要烫,自己烫着才知道疼。”

小李偷偷看了看沈若棠,心里有点惊喜也有点紧张。

她伸手烤火,手指被烫得发红,忍住想缩手的冲动,轻轻咬住下唇。心里想:奶奶手那么稳,我也得稳。

火光照在拆开的鞋底上,布料微微发黄发亮,好像在冒小小的烟。

沈若棠一边摞好鞋底,一边低声说:“这些鞋底烫得住,手也就烫得住。烫得住,针走得正,鞋走得直,人走得稳。”

赵茹安忍不住轻声笑,“妈,你这是在说火,也是说人啊。”

沈若棠头也不抬,手上一针一线,“火能烫手,也能暖心,但心凉了,火再旺也白搭。记住,手稳心硬,火才不会灭。”

街上,远远地有人站着看,低声议论:“沈嫂子这次火烧得好,人也烤得明白了。”

小李眼里亮亮的火光里,心里默默暗暗下决心:奶奶手上的火,不只是烤脚,更是教会她如何站稳,学会撑住自己。

火慢慢亮了整条街,风吹得火苗跳动,映在沈若棠、赵茹安和小李的身上,像三个人的影子都被火烤得硬朗起来。

沈若棠低头缝鞋,声音淡淡:“鞋是我的,手也是我的。”

赵茹安在旁边忍不住笑。

小李心里一热,嘴角悄悄上扬。

……

“妈,今天小李练得不错。”赵茹安靠在摊边,笑着说。

沈若棠没抬头,手上动作稳稳,“能稳针的人,手心也会暖。再稳一点,她就能做得比我好。”

这时,街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赵茹安微微蹙眉,“妈……又是宋之垣家的人。”

果然,宋之垣自己快步走来,手里拎着一个旧布包,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又有点紧张,“妈……我……我想跟您借点钱。”

沈若棠抬眼,眼神平淡,却冷得像冬夜的火盆外风,“借钱?你家的钱用不着吗?”

宋之垣低下头,手指搓着布包,“厂里……工资发晚了,家里孩子又冻得厉害,我实在走投无路,才想……妈,您帮一把。”

赵茹安在旁边白了他一眼,“妈,你说他来借钱,你准备怎么回?”

沈若棠手里还在缝鞋,针尖闪着亮,“火能借热,不能借心。钱也是一样。你伸手来抢,先烫一烫,烫得住,才学会尊重。烫不住,别伸手。”

宋之垣听得一愣,手里布包握得更紧,“妈……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沈若棠放下针,把布包推到一边,慢慢站起身,走到火盆边,拨了拨炭,火苗跳得更高,映在她脸上,“你说没办法,我看得懂你。可没办法,不等于伸手来求我。钱,能借也能不借,你得先自己想办法生火。自己烤得住,才有资格来找我。”

宋之垣低着头,脸憋得通红,却不敢说话。

他想说“妈,孩子冷得难受”,却被沈若棠眼神压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赵茹安在旁边偷笑,“妈,你这话比针还锋利。”

沈若棠抿了抿嘴,伸手把火盆里的炭拨了一拨,“家里孩子冷,自己去想办法。孩子能冻几天,不是因为你没钱,而是你没学会自己生火。钱借给你,孩子就依赖你手里没有的东西。”

宋之垣咬咬牙,低声:“妈……我明白了。”

宋之垣回到家,媳妇一见他回来,立刻抱怨开口:“你说你去找妈,她又不给!这孩子冻得直哆嗦,你就让她这样受着吗?”

宋之垣叹了口气,搓了搓手,“妈她……她心硬,你知道的,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动的。”

媳妇气得跺脚,“心硬?那是心狠!你看她,炭不借,钱不借,连一句安慰都不说!我们孩子冷得都快感冒了,你就看着?”

宋之垣揉了揉额头,声音低了几分,“你别冲动……妈那一套,她是要我们自己学会挑炭、生火。她不帮,不代表不关心,只是让我们学着自己挺。”

媳妇翻了个白眼,“挺?我们挺得了几天?你就站在这儿分析什么挑炭生火?孩子都快冻坏了!”

“我也没办法啊……”宋之垣苦笑,“我去求了,她就是不借,给她再多面子都不行。妈说,火能借热,心借不得。”

媳妇不依,“心借不得?那钱呢?我们连饭钱都快不够了!你说她一点也不疼人,她就当我们是陌生人吗?”

宋之垣沉默了一会,捏了捏拳头,“妈她这人,手是烫的,心是硬的。她不是不疼,是让我们自己学会撑。她的火,烧得够亮,却只烤自己信得过的人。”

媳妇气得差点跳起来,“你倒是说清楚,她手里的火是不是只留给你?那我们呢?孩子呢?”

宋之垣挠了挠头,“她……她不让我们伸手抢,她让我们自己去生火。她的火烫得住的,才算靠得近。”

媳妇气得坐在沙发上,手指一直搓着布,“我就不明白,你妈干嘛这么偏心?她不是你妈吗?她这做法,是不是故意整我们?”

宋之垣皱眉,心里也有点闷。

媳妇翻了个白眼,撇嘴,“你倒是说得漂亮!可我们家孩子冷得快哭了,你咋就能听得平静?你还说这叫学会撑。”

宋之垣低下头,揉了揉脸,“撑……是学会硬,不是忍受。妈她让我们自己挑炭,是让我们明白,靠别人得不到真正温暖。真暖的是自己能生火,自己能撑起家。”

媳妇哼了一声,冷哼道:“你说的再多,也换不回我家孩子刚才哆嗦的手脚!妈的火是她的,她自己暖得好好的,留不留给我们,自己掂量吧。”

宋之垣叹了口气,摇摇头,“咱只能先把自己撑起来,等孩子冻得少点,我再去找妈,说服她稍微帮一点。”

媳妇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闷声不吭,心里憋得难受。

宋之垣看着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可面对沈若棠,他深知硬碰硬行不通,只能先学着撑。

夜里宋之垣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忍不住轻声叹气,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家里孩子再冷,也得先自己撑起这个家。

宋之垣拖着一袋空袋子回到家,屋里冷得像冰窖,孩子蜷在被窝里哆嗦着。

“妈……”他低声开口,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恨,“您就不能……就给点钱吗?哪怕一点,也比现在让孩子冻着强。”

沈若棠坐在炭盆旁,手上还在拨炭,火光映得她脸上皱纹分明,眼神冷得像冬天的铁,“钱?你说钱干嘛?你家钱用不着吗?”

宋之垣咬紧牙,声音有点颤,“用不着?厂里发工资晚了,家里孩子冻得厉害,我……我没办法了,妈,我求您……”

沈若棠抬头,眼睛一瞪,针尖在手里闪亮,“求?你求的姿势,不如自己去挑炭。你手不动,心不硬,伸手来求,拿到的钱也烫不暖你家孩子。”

宋之垣脸色涨红,“妈……您这是在教训我吗?孩子都快冻坏了,您倒好,讲这些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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