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越来越近,艾琳的手从剑柄上抬起来,指向了望台。彼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两个少年已经抓起了铜铃。
铃声响起,两下急促的响动撕开空气。紧接着,白烟升腾而起,在晴空中笔直向上。鼓声跟着炸开,牛皮震得地面微颤。
她没等旗语兵反应,直接吹响骨哨——三短一长。
这是紧急集结令。所有训练过的动作必须立刻执行,没有迟疑的余地。
北坡方向传来撞击声,第一道石垒在震动。联军的撞车出现了,裹着铁皮,由十二名士兵推着前进。后面还跟着一架投石架,木臂粗大,绳索紧绷。
艾琳转身就跑,脚步踩在硬土上发出闷响。她冲向北坡缺口,身后是彼得和几名近卫队员。
“别修墙!”她喊,“放弃残障,去第二层坡道堆滚木!油罐全搬上去!”
石障组的人原本正想加固倒塌的石头,听到命令后立刻停下。有人扛起木头往高处跑,有人从藏点拖出油罐,排成一列。
弓手们已在两侧就位,但没人放箭。
“等!”艾琳站在斜坡边缘大喊,“等他们进陷坑区再打!”
撞车狠狠撞上最后一块完整石墙。轰的一声,碎石飞溅。防线裂开一个口子,敌军步兵开始涌入。
几个村民往后退了半步。一人转身就要走,被彼得一把拽住肩膀。
“你想去哪儿?”彼得吼。
那人说不出话。其他几个人也停在原地,眼神乱晃。
艾琳跃上残存的石台,拔出剑。剑刃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退后者视同弃守!”她声音很冷,“陷坑没破,火没点,谁也不准走!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留下战斗,要么我让人把你绑在油罐旁,一起炸死。”
没人再动。
她跳下石台,走到第一个油罐藏点前。引火绳露在外面,她掏出火石,咔的一声打燃火星。
火焰顺着绳子爬进去,几息之后,轰地一声爆燃。烈焰冲天而起,浓烟翻滚。冲进缺口的敌兵被热浪逼退,有两人摔倒在地。
这一下让村民稳住了阵脚。弓手队长举起手,示意准备射击。
艾琳盯着敌军推进节奏。撞车在左,投石架居中,步兵分两翼跟进。但右边的人走得慢,落在谷口还没完全展开。
她快步走到弓手队旁边。
“专射右翼先锋官的马。”她说,“连射三轮。”
弓手调整角度。箭矢离弦,第一波命中马臀。那匹马受惊扬蹄,把骑手掀了下来。周围士兵急忙围过去扶人,阵型出现松动。
左边的撞车继续向前,与中军拉开了距离。两翼之间的空隙变大了。
艾琳低头从腰间取下一块新刻的木牌。刀痕深而清晰。她递给身边一名传令员。
“东谷侧林,五人埋伏。”她说,“等敌主力深入,切断回撤路。不许先动手,只许观察。”
传令员点头,转身跑向树林。
这时,陷坑组传来消息:绊索被踩中,但敌人用长杆探路,提前发现了陷阱,只有一人掉进浅坑,很快被拉了出来。
艾琳皱眉。她早知道有些陷阱会被识破,但没想到对方这么谨慎。
她扫视战场。第一道防线已经失守,残垣断壁冒着黑烟。第二层障碍正在燃烧,滚木和油罐形成火线,暂时挡住了正面推进。
可敌军没有停。后排又推出一辆撞车,正朝着火线逼近。铁皮遮板能防箭,也能抗火。
“节省箭矢。”她对弓手说,“等他们过火线再集中打击。”
她走回主障后的高台。脚下泥土被踩得发硬。远处尘土未落,补给车队还没出现。空中扬尘轨迹平直低矮,说明后面没人压阵。
她眯眼看着左翼与中军衔接处。那里有短暂的停顿,像是指挥信号没跟上。
就在这时,一名伤员被人抬下前线。胳膊上有割伤,血流不止。救护组立刻接手,用布条扎紧伤口。
彼得清点完人数回来,脸上沾了灰。
“死了两个,重伤四个。”他说,“轻伤十几个,还能战。”
艾琳点头。她知道伤亡会更多。现在只是开始。
“组织搬运队。”她说,“把剩下的油罐全运到东谷背面藏好。别堆在一起,分散放置。”
彼得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
她站在高台上没动。左手扶了下右肩。旧伤在发热,像有根针在里面来回戳。她没揉,也没低头看。
前方火势减弱,敌军开始清理燃烧物。有人用湿土盖火,有人砍断绊索。动作熟练,配合有序。
但她注意到一个问题:每次进攻指令下达后,右翼都要等三到四息才行动。不像延误,更像是等待确认。
她叫来一名传令员。
“告诉陷坑组,下一组陷阱改用双绳联动。”她说,“一根明,一根暗。明绳触发假信号,暗绳连油罐。”
传令员记下命令,快步离开。
她又看向西崖方向。草人还在来回晃动,火把也按计划点燃。敌军暂时没往那边派兵,可能真以为那里驻着重兵。
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但压力仍在。敌军装备太强,单靠陷阱和火攻撑不了太久。必须找到突破口。
她回忆之前几次交手的情况。联军习惯用正面强攻压制对手,战术简单直接。这次虽然用了新器械,但整体思路没变。
弱点就在节奏上。
她抬起右手,再次摸了下剑柄。剑还在鞘里,纹丝不动。
风忽然变了方向,吹散了部分烟雾。视野清楚了一些。
敌军左翼已经越过火线,正朝着第二道防线推进。步兵呈楔形阵,盾在前,矛在后。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取出最后一块木牌。
刀痕刚刻完,墨迹未干。
她把它交给彼得。
“等他们进入三十步内。”她说,“就按这个顺序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