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李若荀的助理,陈思月几乎全天候跟在李若荀身边。
“小荀,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午餐时,她看着李若荀眼下淡淡的青黑,忍不住开口。
李若荀抬起头,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
“还好,思月姐,事情多一点才充实嘛。”
唐萱闻言,也细致地观察起李若荀的神色,心里同样升起一股担忧。
“思月说得对,你看看你这几天,连轴转都没这么累的!白天要复习,晚上要写歌,康复训练也不能落下。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她的目光落在李若荀手边那本密密麻麻写满音符和歌词的笔记本上,眼神复杂。
她不是专业的音乐人,但也知道创作的艰辛。
李若荀这种“高产”,在她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却又不得不佩服。
李若荀抬眼看着她们,眼神澄澈:
“嗯,谢谢你们的担心,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现在手头上答应了的,总要先完成。”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那种忧郁而易碎的气质再次浮现。
李若荀话虽这么说,却依旧把自己行程排得满满当当。
陈思月和唐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忧虑。
“不行,这事儿必须得跟黄姐说说。”
陈思月一出门,就拉住了唐萱,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很坚决:
“小荀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我真怕他再把自己给逼出什么问题来。”
唐萱点了点头,精致的脸上也写满了凝重:
“我同意。”
……
“你们说的对,这种创作强度,太不正常了。”
黄菀办公室。
听到二人的担忧,黄菀停下了手中敲打的键盘,暗自思索起来。
虽然心理医生那边反馈说,李若荀的恢复情况良好,他也在按时服药。
可心理上的创伤,真的能那么容易就彻底痊愈吗?
严重的心理创伤,即便在临床上达到了“治愈”标准,也可能会对患者的性格底层逻辑产生深远的影响。
有些人可能会变得极度敏感脆弱,有些人则可能发展出一种强迫性的补偿心理,试图通过极致的努力和成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掩盖内心的不安。
李若荀,会是后者吗?
他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对抗曾经的黑暗,来抓住眼前的光芒,哪怕这种抓住的方式是以透支自己为代价?
“我知道了。”
黄菀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两人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最近多留意他的饮食和休息,尽量让他放松一些。”
黄菀不由得看向窗外。
京市今天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
娱乐圈这个名利场,光鲜亮丽的背后,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与压力。
李若荀内心所承受的,或许远比她们想象的要多。
……
李若荀的心理医生名叫张立心。
她是个很有知性美,说话也十分轻柔的女医生,四十岁的模样。
此刻,咖啡店靠窗的角落里,四位女性围坐在一张深色木纹小圆桌旁,桌面上各自放着不同款式的咖啡或茶饮。
袅袅的热气早已散尽,显然她们已经谈论了一段时间。
张立心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温凉的拿铁,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轻轻叹了口气:
“各位,我理解你们的担忧。”
“但是,关于小荀的情况,或许……我们不能简单地将其归类为‘病症’。”
“所以,也极难修正。”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更准确地说,这更像是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所塑造出来的一种性格模式,一种应对世界的方式。”
“性格模式?”
陈思月疑惑。
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双手十指交叉,轻轻放在桌面上,姿态从容而专业:
“是的。”
“其实,助人为乐,或者说利他主义,本身是一种非常美好的品质。”
“但健康的利他,是建立在自我健全的基础之上的。”
“就像我们常听到的那句老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要‘修身’,把自己的人生过好,在自己有余力、不损伤自身根本的情况下,再去帮助他人。”
“但小荀呢?”
“他的情况目前看来确实有些极端了。”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带着几分无奈。
“就像你们刚说的那种,假如别人有求于他,一旦认为自己的帮助可以一定程度上帮助对方改变当前的处境,甚至人生,他即便会为难自己也要做到。”
黄菀细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若有所思:
“张医生,您是说,他现在这种极端的性格模式,和他从小的经历有关?”
“是的。”张立心点头,“性格的成因是非常复杂的,我这里也只能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以及和小荀的多次交流,做出一些推断。”
“我个人认为,这或许是小荀基于幼年时期所经历的心理创伤,而无意识中形成的一种……生存策略。”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我有用,妈妈你就别抛弃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三人的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尤其是黄菀。
她眼前仿佛晃过自己儿子那张稚嫩的小脸。
如果有一天,他也用那样卑微祈求的眼神看着自己,说出类似的话……
她几乎不敢想下去,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闷得发慌。
作为单亲母亲,她深知孩子对母亲的依恋,也更能体会那种被抛弃的恐惧对一个幼小心灵的毁灭性打击。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说辞,去控制一个尚不懂事的孩子呢?
黄菀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张立心放缓了语速,声音愈发轻柔,试图平复她们心中的波澜:
“在很多家庭里,父母可能会开玩笑说‘妈妈就不要你了’,逗逗孩子,但他们心底是爱孩子的,孩子也能感受到那份底层的安全感,所以影响相对较小。“
“当然,即便是玩笑,这种话也最好不要说。”
“因为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来说,被至亲抛弃,这是最极致的恐惧。”
“但李若荀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