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还不是时候……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李若荀可不能让自己倒下!
他强忍着眼前阵阵发黑的眩晕感,再次沉入意识深处,向系统发出指令。
【系统,痛觉屏蔽!】
【限时十分钟,兑换所需积分:3000。是否兑换?】
【换!】
那股几乎要将他整条左臂撕裂的剧痛,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火焰,迅速消退,最终变成了一种遥远而模糊的酸胀感,被隔绝在意识的另一端。
李若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涌入滚烫的肺部,刺得他胸腔生疼,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而是第一时间转过头,用一种混合着后怕和关切的眼神,望向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年。
然而身边那个刚刚脱离死亡威胁的少年,却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困兽般的挣扎。
“别管我——!”
他像一只被烫到的野猫,猛地从地上一弹而起,用一种近乎癫狂的力道挥开了姚年年伸来的想要关心他的手。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周围每一个人,像是充满了被侵犯领地后的仇恨与恐惧。
但这种行为无疑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
他蜷缩着身体,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桥墩,退无可退,才停下来,颓然地坐倒在地上。
整个人也剧烈地发着抖,显然是生理性的应激。
刘树也累得够呛了,正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呢。
看到少年这副模样,一股邪火“噌”地就蹿上了脑门。
老子拼了半条命给你拉上来,你就是这个态度?
“你他妈……”
他甩了甩刚才因为帮忙拉拽而酸痛不已的手臂,一句“你以为老子想管你啊”差点就脱口而出!
这世界真离奇,救你还救出仇来了,这样看我们是吧?
连个谢字都没有!
刘树没骂出口,当然不是因为他素质高,纯粹是他瞥见了自己放在地上的摄像机那红色的录制灯依然在闪烁。
于是他憋住了,只是脸色不善地绕过去,弯腰捡起自己的吃饭家伙检查了一下,重新将镜头对准了李若荀。
踏马谁爱管谁管,我就是个臭扛摄像机的!
姚年年急得团团转,但看着少年那种似乎是谁靠近就攻击谁的模样,一时间竟也不敢上前,只能在旁边不停地搓着手。
场面就这么僵住了。
李若荀没有去看任何人,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少年。
一个人选择死亡,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呢?是被生活逼到了怎样的绝境呢?
当这个选择被外力强行中断,被救之后,他心中翻涌的,究竟是后怕,是愤怒,还是被剥夺了最后解脱权利的绝望?
李若荀不得而知,因为他无法窥探别人的地狱。
但他知道一点,求生是人类最底层的本能,能压倒这种本能的,一定是因为遭遇了他不能承受的事情吧。
他仔细打量着少年。
那件t恤的领口已经洗得卷了边,明明是绿色的但也有点褪色了,显然穿了很久也清洗过许多次。
他面色很白,嘴唇干裂,瘦弱的身形在宽大的衣物下更显单薄,似乎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可以看得出,少年家里并不富裕。
李若荀怎么说也能算得上半个相关人士,他当然清楚,在这种时候任何诸如“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朋友”、“生命很可贵”之类的陈词滥调,都只会火上浇油。
万一人家想死,就是因为原生家庭或者“朋友”的霸凌呢?
用他们来劝解,无异于把他的伤口重新撕开,再撒上一把盐。
当然也不一定这样,只能说别提最好。
总而言之,此刻最有效的方法,或许是共情。
诶,巧了!
李若荀自己就有过相似的经历,这无疑太有说服力了!
他蹲下来,但视野还是有点高,于是干脆直接坐在了水泥地面上,让自己的视线和对方平齐,以减少压迫感。
“哎哟太累了,我坐会儿,你不知道你还挺重的呢。”
李若荀用尽量轻松的口吻闲聊般说道。
好一会儿,少年的挣扎和嘶吼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控制不住的、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剧烈颤抖。
“其实我明白你的感受……”
李若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轻声说:
“活着有时候确实很累,是吧?”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轻轻地刺穿少年的心。
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缝隙,暴露出底下的脆弱。
李若荀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缓慢地抬起来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
“我懂那种感觉。”
“想要逃离,逃到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存在的地方去。”
“那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的安宁。”
他的话语像是拥有催眠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少年最敏感的神经上。
李若荀看着他,眼神伤感,却不高高在上。
“又或者,干脆想着要是自己没有出生就好了。”
“没有出生,就不会经历这些痛苦和煎熬。”
“那该多好啊,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击溃了少年用疯狂构筑的防线。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死死咬住,试图憋回那股汹涌的情绪。
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真想……不存在啊……”少年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出生呢?”
这个问题太沉重了,沉重到连夜风都仿佛停滞。
李若荀没有立刻回答。
他垂下眼帘,像是真的在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侧脸在桥上昏黄的路灯下被切割出明暗分明的轮廓。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坦诚地回答,语气里没有丝毫敷衍,只有真诚,“我不是哲学家,我给不了你答案。因为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