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色气流在吴山清周身翻涌,不再是之前那般紧绷的防御姿态,倒像被揉碎的云絮,顺着路灯的光柱缓缓攀升。
那些暖金色的光矢撞进气流里,竟没了之前的灼烈,反而被气流牵着打了个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化作细碎的光斑——就像汴京春日里,他和吴瑶在庭院里追过的流萤。
“这不可能!”安德森的吼声刺破晚风,青铜罗盘在他掌心剧烈震颤,边缘的裂痕又深了几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连护照都没有的偷渡客,竟能操控气流折射圣光,这完全违背了教堂典籍里的铁律。
猎巫队的骑士们也慌了神。圣蚀剑上的符文明明还在发烫,可斩出的剑气一靠近吴山清的气流,就像被抽走了力道,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最年轻的那个骑士手一抖,剑气偏了方向,竟劈在旁边的铁架上,锈铁碎片飞溅,吓得码头的船夫们纷纷躲进船舱。
吴山清没理会这些,他缓缓抬起右手,折纸伞在掌心转了个圈,伞面的浅灰色气流突然凝出细碎的纹路。
气流凝成的忍冬花轻飘飘地落在他心口,隔着布料蹭了蹭艾拉拉灵体的微光,那团总在发颤的光,竟渐渐稳定了些。
“别、别怕。”艾拉拉的声音从他体内传来,带着哭腔,却比刚才坚定了点,“我、我能帮你!”
灵体的微光顺着他左臂的伤口渗出来,淡白色的光丝缠上那些被圣光灼伤的皮肤,像在缝补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吴山清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袖口——吴瑶当年别在发间的物件,靖康之变时被他死死护在怀里,连带着她最后那句“我没那么蠢”,一起埋了千年。
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怀里护着人,面前是举着刀的“正派”。
可那时他太年轻,只会用身体去挡,看着吴瑶的血染透他的衣襟,连一句“别怕”都说不完整。
“你、你在想什么?”艾拉拉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思,“他们、他们又要动手了!”
吴山清抬头,果然看见安德森将罗盘狠狠按在地上。
青铜罗盘与石板碰撞的瞬间,地面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无数道暖金色的符文从裂缝里钻出来,像锁链般朝着他的脚踝缠去——是“圣缚符文”,比之前光链更狠,能直接锁住灵力脉络。
猎巫队的骑士们也趁机围上来,圣蚀剑的剑尖凑在一起,凝成一道巨大的圣光十字,阴影将他整个人都罩住。
空气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艾拉拉在他体内瑟缩了一下,灵体的裙摆又黯淡了几分。
“交出来,还能留你全尸。”
安德森的声音冷得像冰,通用语的音节里满是威胁。
翻译官跟在后面,扯着嗓子重复,却没了刚才的谄媚,只剩下紧张的颤音。
吴山清没说话,只是将折纸伞猛地转上一圈。
伞面上的枝叶伴随着浅灰色气流如天降箭雨般,与那些暖金色符文撞在一起。
这一次,没有折射,也没有吞噬,反而像水融进水般,与符文缠在了一起。
让他想起吴瑶当年教他的剪纸,两种颜色的纸叠在一起,能剪出更复杂的花样。
符文的光芒渐渐变弱,原本刺眼的暖金里掺了丝浅灰,像被蒙了层雾。
安德森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想收回罗盘,却发现罗盘像被钉在地上,怎么拔都拔不动。
“不可能……怎么可能中和圣光?”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吴山清缓缓直起身,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没再按。
艾拉拉的灵体微光还在缝补伤口,那点淡白的光,竟比千年里任何一次月光都暖。
他抬手抓住悬在头顶的圣光十字,浅灰色气流顺着指尖爬上去,十字的光芒一点点被气流裹住,最后竟缩成了个小小的光球,落在他掌心。
“放、放我出去!我能把这个光吃掉!”艾拉拉突然兴奋起来,灵体的裙摆都亮了几分,“这个光和教堂里的不一样,我能攒成解圣痕的灵力!”
吴山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光球刚脱离他的掌心,就被一道淡白的光丝卷走,钻进他的衣襟里。
艾拉拉发出一声轻呼,灵体的微光瞬间亮了不少,连带着吴山清体内的气流,都多了丝温暖的质感。
安德森看得目眦欲裂,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暗红色的符文石。
那是哈迪尔交给他的“蚀灵石”,能强行抽取方圆十里的灵力,哪怕会伤到自己人也不在乎。
可就在他要捏碎符文石的时候,一道淡青色的光突然从巷口射来,精准地打在他的手腕上。
“格温酒店范围内,禁止动用‘蚀灵’类道具。”老侍者的声音缓缓传来,他还是那身绣着乌鸦符文的燕尾服,掌心泛着淡青的光,“五仪诫阁下,您是在违反了酒店第三条条约吗?”
安德森的动作僵住了。
他盯着老侍者,又看了看周围——码头虽不在酒店院内,却属于酒店的“外围庇护区”。
按条约确实不能动用会破坏灵力平衡的道具。可就这么放吴山清走,他又不甘心。
“他是偷渡客,还藏了教堂要的东西!”安德森咬牙,试图用教堂的名头施压。
老侍者不为所动,只是往前走了两步。
他身上的乌鸦符文突然亮起,淡青色的光顺着地面蔓延,将安德森和猎巫队都圈在里面。
“酒店只看条约,不问身份。阁下若再纠缠,我将通知西方魔法议会,控告您破坏‘灵力平衡协议’。”
这话戳中了安德森的软肋。
西方魔法议会与教堂向来井水不犯,若是被议会盯上,就算哈迪尔也护不住他。
他狠狠瞪了吴山清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被光圈锁住的手腕,最终还是咬着牙收起了符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