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息钻进鼻腔,与他肺泡里残留的下水道霉味相撞,激得他喉头一阵发紧。
他想咳嗽,肺腑却像被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灼痛。
之前哈迪尔戒力留下的伤,此刻正随着暗蚀的躁动,在血管里泛起细密的刺痛。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不是床单的柔软,而是带着金属冷意的指腹。
凯保格埃的意识猛地一凛,像被冰水浇透。
他拼命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如同焊死,只能靠感知捕捉那股靠近的力量:暖金色的戒力裹着墨色暗蚀,像两条缠绕的毒蛇,每一次波动都与他体内的暗蚀产生诡异的共鸣。
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滚开……”他在意识里嘶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只金属般的手已经触到了他的手腕,戒力顺着皮肤渗入,瞬间缠住他体内的暗蚀。
凯保格埃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暗蚀像遇到磁石的铁屑,正被对方一点点吸走,连带着那些藏在暗蚀里的意识碎片,都开始剧烈震颤。
这不是捕捉,是“掠夺”。
哈迪尔要的不是他这个人,是他体内那点能让08号更“完美”的暗蚀残烬。
就在暗蚀即将被扯出胸口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气流的呼啸。
不是戒力的暖金,也不是暗蚀的墨黑,而是带着潮湿水汽的浅灰色。
这气息......是吴山清!
凯保格埃的意识骤然清醒了几分,他能捕捉到另一股熟悉的力量。
蓝盈盈的光矢划破空气,带着穆勒残魂特有的波动,直刺那只按在他手腕上的手。
“砰!”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病房里炸开,凯保格埃手腕上的戒力瞬间松动。
他趁机催动体内仅剩的暗蚀,像撒网般往周身扩散,墨色的雾气裹住病床,在床单上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即便他现在连抬手都做不到,也能靠着意识碎片的本能勉强撑起防御,不让自己成为累赘。
“凯保格埃!撑住!”
徐顺哲的声音穿透屏障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脑中的意识碎片突然冒出来,带着一丝困惑:“他为什么要救我们?我们不是敌人吗?”
“敌人?”凯保格埃在意识里冷笑,却没反驳。
他能感觉到,08号的攻击再次袭来。
这次不再是试探,暗蚀与戒力交织成一道螺旋状的光柱,狠狠砸在墨色屏障上。
屏障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凯保格埃的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暗蚀反噬的痛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死死攥住了身下的床单。
凯保格埃的指尖微微颤动,他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如同焊死,只能靠感知捕捉外界的动静。
浅灰色的气流突然暴涨,像潮水般裹住整个病房,与08号那道暗蚀戒力交织的光柱撞在一起,发出“滋啦”的脆响。
“走!”一只带着星界碎片清凉感的手突然扶住他的后背。
凯保格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胸口的灼痛骤然加剧,他闷哼一声,意识却清醒了几分。
这人......是塞海赫恩森,掌心的淡青光雾正顺着他的后颈渗入,像一层薄冰,暂时压下了体内躁动的暗蚀。
那些原本在血管里乱窜的墨色气流,此刻竟乖乖贴着经脉收缩,连圣力留下的灼痕都泛起一丝凉意。
“吴山清!”塞海赫恩森的声音带着急促,“拖住他,我们从后门走!”
凯保格埃被半扶半架着起身,双脚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小腿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
他能感觉到,08号的攻击还在继续,暗蚀与戒力碰撞的余波震得他耳膜发疼,病房的玻璃碎片在地面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吴山清的折纸伞不知何时已经撑开,浅灰色的气流在伞面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每一次被光柱击中,屏障上就泛起一圈涟漪,却始终没破。
“你们……”徐顺哲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决断,“我留下。”
凯保格埃的意识猛地一凛。
他终于勉强掀开眼缝,模糊的视线里,徐顺哲正抬手扯掉自己的外套,将凯保格埃的外套相换。
“我们长得一样,他暂时分不清。”徐顺哲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冷意,“你们尽快离开,医院的戒卫教徒很快会来。”
08号的气息突然从身后炸开。
凯保格埃被塞海赫恩森拽着往前踉跄,他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08号的光柱已经劈碎了吴山清的气流屏障,玄黑的教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玻璃碎片,眼底的墨色里满是杀意。
而徐顺哲已经坐在了病床上,抬手将光矢的蓝光压得极淡,竟真的模仿出他昏迷时的虚弱姿态。
“愣着干什么!”塞海赫恩森的手加重了力道,将他拽出病房。
走廊里的灯光晃得凯保格埃睁不开眼,消毒水的味道渐渐被外面飘来的草木气息取代。
他能感觉到塞海赫恩森的星界碎片一直在释放光雾,将他周身的暗蚀波动裹得严严实实。
那些原本会被罗盘捕捉到的墨色气流,此刻像被裹在茧里,连他自己都快感知不到。
“他为什么要替你?”塞海赫恩森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后门的冷风裹着清晨的露水灌进来,凯保格埃打了个寒颤。
塞海赫恩森扶着他钻进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符文墨水味,仪表盘上放着一枚刻着乌鸦图腾的徽章,那徽章和格温酒店老侍者胸前的一模一样。
“吴山清会自己脱身。”塞海赫恩森发动汽车,方向盘在他手中转动,“他的气流能隐匿踪迹,08号追不上他。”
凯保格埃靠在副驾驶座上,头歪向车窗。
“可徐顺哲那家伙呢?”
“谁知道,”
外面的街道渐渐从医院的白色变成哥特式建筑的深灰,阳光透过尖顶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
他抬手按在胸口,星界碎片的清凉还在,可体内的暗蚀却又开始躁动——不是因为圣力,而是因为08号那股和他同源的波动,像一根线,隐隐牵着他的暗蚀,让他很不舒服。
“08号……”他终于勉强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用我的数据……做的?”
塞海赫恩森的方向盘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按我所得的情报,哈迪尔把你的战斗数据加载进了08号的躯体,还注入了你的暗蚀残烬。现在的08号,是融合了戒力和暗蚀的‘完美体’,比你更稳定,也更危险。”
凯保格埃的指尖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
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沉睡的复制体,想起哈迪尔说“你只是耗材”时的冷漠,想起08号那双空洞却又带着他暗蚀波动的眼睛。
原来自己连“失败品”都算不上,只是别人“完美”的垫脚石。
意识里的碎片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的恐惧、厌恶、疑惑,此刻都变成了同一种情绪:恨。
恨哈迪尔的操控,恨08号的“取代”,更恨自己的无力——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还要靠徐顺哲那个“赝品”替自己挡灾。
“徐顺哲……”凯保格埃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他能撑多久?”
塞海赫恩森看了他一眼,踩下油门,汽车穿过一条窄巷:
“安德森的猎巫队十分钟内会到医院,徐顺哲撑不了太久。但他身上有穆勒的残魂,08号暂时不敢对他下死手,但也说不准。”
凯保格埃没再说话,只是将头靠在车窗上。
玻璃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让他胸口的灼痛减轻了几分。
而一旁的塞海赫恩森却不断观察着四周情况,生怕哪个不知名角落会穿出来哈迪尔的手下。
虽说现在他们能死里逃生实属不易,可哈迪尔布下的棋局,即便是塞海赫恩森,也无法判断自己现在是否已经落入了他的棋局之中?
若需破局,便不能困于既有框架之中,必须识别并引入关键的变量。
可如今,这关键的变量又在何处?
这是塞海赫恩森苦恼的地方,在他所知晓的情报内,这些所有事情的最终归宿都源自于日后的天选之争。
尽管在这场天选之争中,自己也可以参与,但现在自己的手中并没有一份称得上的“杀招”。
即便塞海赫恩森心烦意乱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带她离开这里。
随着道路的尽头右转,他们将会沿着这条路到达塞海赫恩森的据点。
在拐弯的瞬间,塞海赫恩森不经意间瞅向了拐角处,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三人。
也在这时,他好似看见了徐顺哲的面庞。
他想回头再看,可三人早已进入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