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退走了,带着他们的愤怒与一名同伴的尸体。
管道内重新被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寂静笼罩,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地壳深处的能量轰鸣,如同这个世界垂死的脉搏,持续不断地敲打着他的耳膜。
吴山清站在几步之外,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检查自己的右手——刚才就是这只手,以指为剑,精准而冷酷地洞穿了那名审判官的铠甲缝隙。
没有折纸伞在手,他的攻击更加内敛,却也更加致命,像是一柄失去了剑鞘、只余杀意的古刃。
“还能走吗?”吴山清的声音响起,平淡依旧,听不出丝毫刚刚经历生死搏杀后的波动。
徐顺哲咬着牙,用短刃撑地,试图站直身体。
左臂的圣痕依旧在悸动,哈迪尔那冰冷意志的强行召唤虽然因为圣焰十字的干扰和吴山清的及时出手而暂时减弱,依旧缠绕在他的灵魂深处,随时可能再次收紧。
“死不了。”徐顺哲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沙哑。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金袍尸体,圣焰已然熄灭,只留下一具逐渐冰冷的躯壳。
“他们......是谁?”
吴山清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从那战士怀中摸出一枚刻着燃烧十字徽记的金属符牌和一些零碎物品。
“......不清楚,毕竟哈迪尔已经掀起全球战火,这里早已无人可独善其身。”
“渗透、破坏、清除异己......皆是战争常态。我们,在他们眼中,与哈迪尔的爪牙无异,甚至......更值得清除。”
徐顺哲沉默。他明白吴山清的意思。
他们这些拥有哈迪尔力量烙印的“复制体”,在正统教派眼中是亵渎的造物,在哈迪尔眼中是叛徒,在第三方势力眼中则是不可控的危险因素。
真正的天地虽大,却难有容身之处。
“刚才......多谢。”徐顺哲低声道,若非吴山清那精准狠辣的袭杀,他恐怕已经在那炽热的圣焰下化为灰烬。
吴山清站起身,将符牌收起,摇了摇头:“分内之事。此地不宜久留,既已发现了我们,后续追兵转瞬即至。”
他抬头望向管道上方,那透过缝隙渗下的、变幻不定的诡异天光,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浑浊。
暗金、炽白、翠绿、灰暗......各种颜色的能量流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在云层中疯狂搅动、湮灭。
“上面的‘动静’......更大了。”吴山清微微蹙眉。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徐顺哲左臂的圣痕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不再是单纯的灼痛或召唤,而是一种......仿佛被投入熔炉般的灼烧感,以及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清晰的“画面”碎片!
他“看”到了——
并非用眼睛,而是通过圣痕那该死的连接——
一片悬浮于无尽汪洋之上的巨大山脉,裂开的深渊中喷涌出无法形容的光芒。
七个庞大的人影(或者说意志的凝聚体)正在那光芒的核心处疯狂碰撞!
其中之一,正是哈迪尔那混合着暗金与漆黑、非神非魔的“神躯”!
圣焰十字的乌列尔,挥舞着如同太阳般耀眼的战锤,每一次砸落都带着净化万物的炽热洪流,却在那暗蚀戒律的领域前不断迸溅、消散;
自然之语的艾拉妮娅,周身环绕着翠绿的生命光华,无数巨大的藤蔓与根须从虚空中探出,试图缠绕、束缚哈迪尔,却被不断注入的“熵增”概念侵蚀得焦黄枯萎;
永眠教团的墨菲斯托,如同一个移动的死亡黑洞,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灰色的寂灭射线无声无息地射向哈迪尔,却在靠近时被扭曲、偏转,偶尔有几缕成功侵入,便引发暗金领域内部一阵剧烈的能量涟漪;
万机之灵的主脑,投射出无数冰冷的几何光符,如同最精密的病毒程序,试图解析、瓦解哈迪尔的规则结构,却被混沌变量冲击得明灭不定;
秘典圣所的阿蒙,身影飘忽不定,手中不断抛出由古老契约文字构成的光环,时而加固乌列尔的圣光,时而干扰哈迪尔的能量流转,如同一个狡猾的策士;
而塞海赫恩森......徐顺哲艰难地捕捉到那一点顽强闪烁的淡蓝火焰,他似乎在战场边缘游走。
那“变革”的力量并不直接攻击,而是不断寻找着哈迪尔领域与其他竞争者力量碰撞时产生的细微裂隙,如同水银泻地般渗透进去,试图从内部引发不可预料的“变量”;
还有......第七道气息!
一股清冷而古老的意志,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调和与平衡之意,如同旁观者,又如同......裁判?
崈御师爷?!他也加入了战团?
这些画面混乱、破碎、转瞬即逝,却带着无比真实的力量感与压迫感,疯狂冲击着徐顺哲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圣痕仿佛成了连接他和那片终极战场的脆弱通道,庞大的信息流和能量反馈几乎要撑爆他的灵魂。
“呃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身体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稳住!”吴山清的手再次按在他的背心,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气流渡入,帮助他梳理那狂暴的精神冲击。
“是‘奥法斯之脐’的战场投影!哈迪尔在强行抽取圣痕的力量,或者......共享他的感知!”
但对徐顺哲这简直是酷刑!
被迫以如此渺小的视角,去窥视神灵间的战争,感受那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