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湾的,你们这是想干嘛?”吴家湾的村长和其他三个村的村长一起走了过来,他们吴家湾也是土生土长的君山人,方圆几里他们村不算小,要是再加上跟他们同气连枝的小吴家湾,那能算得上最大的村了,和陆家湾对上根本不带怕的。
没给陆村长说话的机会,吴村长笑着跟张村长打招呼,“张兄弟,我们哥几个今天就在你们仁义村吃顿好的。姓陆的,你带这么多人是过来是想都留下来一起吃饭?打秋风也没这么打的,脸皮忒厚了。”
听听,张兄弟、姓陆的,哪个亲哪个远?还直接说陆家湾的人是打秋风的。
陆村长见到吴家湾等四个村的村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不识好歹的仁义村跟他们抱团了。陆村长肚子里又是火大又是想不明白,他陆家湾跟吴家湾挨着仁义村,仁义村选吴家湾的人去做工也就算了,那小米仓山下的田沟子,君山背面的石坝子凭什么能越过他们陆家湾在仁义村找活干赚铜板!
“姓吴的,你们得了便宜就别搁我这儿卖乖了,我们是来找仁义村的说事儿的,你们边上去。”陆村长把吴村长的话撅了回去,对着张村长冷笑两声,直接不客气的说:“你们也不用再给我耍滑头了,都说读书人的肚子里藏奸,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姓张的,明人不说暗话,你说,凭什么不收我们陆家湾的人做工!十来个人,你一个也没收,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明白了,以后你们仁义村就别怪我们断了你们东边的水源!”
“因为她们不讲究还邋遢呀。”有些脆脆,还有一些奶声的小姑娘的声音从陈斗的腿边穿传了出来。
是陈苗,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溜进人群中,站到了陈斗和陈宿中间。
陆村长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半人高的陈苗身上。
陈苗今天要下地丢花生,所以穿的是一身旧短打,头发也束成一束马尾,用水蓝色的发带扎住,鞋底还有磕下去的泥巴印子。
“谁家孩子,大人说话哪有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插嘴的。”陆村长这会儿看仁义村的狗都不顺眼,更何况还是说他们陆家湾不好的死孩子。
陈苗才不怕他瞪得跟牛眼似的大眼珠子,她骄傲的挺起胸膛,仰着小脸说:“我是陈家的孩子,是我家的兔棚要招人。不是老伯你问仁义村为什么不要你们陆家湾的人吗?我告诉你答案啊,来的那些婶娘很邋遢,指甲缝里都是黑泥,衣服上还有饭痂子,我们不要。”
“你说邋遢就邋遢了!你懂什么?哪个地里刨食的不沾泥?”有个妇人气的跳脚,对着陈苗就喷口水。
还好陈苗个子矮,只有头发上被口水沾到,她把两根手指放到嘴边,打了个呼哨。躲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看热闹的孩子们噌噌的都站到了陈苗身后。
“小朋友,讲卫生,我做起,预备,起。”陈苗等一大群小伙伴都到齐,背过身面对小伙伴们,起了个头。这是她把记忆里的弟子规和一些古人的卫生常识结合起来编的儿歌,讲卫生可是要从小抓起,而且小朋友学会了之后他们也会去影响家长的一些卫生习惯,再加上养殖员标准手册的约束,整个村子的卫生习惯都会提升起来。
“小朋友,讲卫生,我做起。晨必盥,兼漱口,便溺回,辄净手。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沟渠通,屋宇洁,无秽气,不生疫。”仁义村的大孩子和小孩子们背着陈苗编的讲卫生儿歌,身体还下意识的随着每一句做出洗脸正衣冠的动作。
孩子们背完之后,在场的大人不免相互打量,很快大家发现了仁义村的人跟其他村民不同的地方。仁义村的人衣服更整洁,身上除了补丁看不到破洞;仁义村人的头脸也整洁,男女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没有那种苍蝇站上去都要劈叉的头油;仁义村的人露出来的手、脚、脖子除晒得黑和操劳的粗粝外,既没有污垢也没有又长又黑的指甲……
再看看陆家湾的人,啧啧,那几个吊儿郎当站在那里搓灰的男人,是不是把灰条弹进了人群?那个头上还有鸡毛的女人,是不是早上钻鸡窝了?那个后生,多大了,怎么鼻涕都流到嘴边了还吸回去?再看看他们穿的衣服,这是农忙开始就没换过了吧?
当然,陆家湾也不是都这么邋遢不讲究的,只不过一粒老鼠屎能毁一锅粥,更何况陆家湾跟捅了老鼠窝一样,周围几个村的窝囊人都生到他们陆家湾了。
陈苗看到陆家湾的人当中有两个是来她家应聘过的,她挤进陆家湾的人群中,一下子就抓住了两个反面教材,详细的向大家讲述她们为什么没被选上。
很快,陆家湾的人就开始说道这两个妇人。什么她们在陆家湾就是有名的奸懒馋滑,家里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家子都蓬头垢面的,连头巾子都油腻腻的能炒菜;什么去她家,那鸡屎拉的都没个下脚地……还有几个口舌不积德的妇人就说她们连小衣都不喜,那什么什么都沾着,可比茅坑里的石头都臭。还有见到她们前脚给孩子用石头刮了屎,后脚抓了别人家蒸的馍馍就往嘴里塞,也不知道手上粘上没……
越说越恶心,连陆村长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思路。
他们陆家湾是不知道仁义村招工还有个人卫生要求的,当时就想把村里这几个懒货送到仁义村混一份工钱。工钱他们自己留着,但是要把仁义村怎么养兔子,养了的兔子都是谁来收的,摸清了门道他们陆家湾也把兔子养起来,全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陈苗要是知道他们打的这个主意,都要翻个白眼送给他们了。他们也不想想看,懒的他们自己都要送出来不碍眼的,别人难道不会觉得碍眼吗?
“各位乡亲父老,兔肉是吃食,她们这样弄的吃食,大家想吃吗?你们村有人去她们家吃过饭吗?好吃吗?能吃下去吗?”陈苗最后对陆家湾的人发出灵魂一问。
陆家湾的人还真的想了想,没有哦,她们这两家平时不去别人家蹭点吃喝就行了,谁还能去她们家吃上一口?
但是陈苗问了,大家都开始想想,两个这么邋遢的人做的饭菜,呕,想象不出来,好恶心。
“陆家湾的,想来我们仁义村做工是有洁净标准的,我们村随便一个臭小子拎出来也比你们那埋汰的干净。”张村长说道。
陆家湾那边的人群不知道是什么
“老陆啊,别人的我不说,陈娘子留了我石坝子两个人,那是我们村最齐整的媳妇儿,家里家外一把好手,那跟老黄牛一样一日都不歇息,家里什么时候去都是敞亮齐整的。不怪人家仁义村日子能红火起来,人家全村都争气啊!”石坝子的老村长感叹道。
在仁义村五个村子说的火热的时候,气势汹汹而来的陆家湾的人三三两两离开,他们来的时候明明觉得都是自己的道理,怎么到后来他们反而是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被人指指点点的说他们邋遢不讲究。
特别是他们自己也偷偷跟人家仁义村的人比较过,自己是真的不如仁义村的人看起来光趟。
感觉好丢人啊!好窝囊,好憋屈!
看着陆家湾的人都散了,仁义村的人也觉得空落落的,都做好打一架的准备了,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就让陆家湾的人自己退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倒是村长们觉得这样就把陆家湾的人臊走挺好的,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谁没事干爱带着村民跟人干架?
“爹,娘在家置办了席面,村长爷爷们到我家吃饭吧。”陈苗觉得今天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一场大胜仗,心里很得意,自己也是有和平稳定的斡旋两村之间矛盾的能力了,对于她如何可持续发展的扶贫工作是一项里程碑的飞跃。
“三达,各位叔伯,赏个光,到晚辈家用个便饭。”陈斗诚心请各位村长往君山脚下走。
张村长让仁义村的村民也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事了。
仁义村的村口很快一个人都没有了,一场很可能发生的村与村之间的械斗,就这样被陈家和村长们联手消灭于无形。
村子依然安静祥和,生活继续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