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周末，出租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林默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炸毛吐槽，而是变得有些沉默。他依旧会按时给云瑶点外卖，教她使用各种家电，但话少了很多，常常是一个人对着电脑发呆，或者机械地刷着手机，眉头微蹙。
那种无声的低气压，比之前的暴跳如雷更让云瑶不适应。
她尝试过几次“帮忙”。比如看到林默在整理仓库的盘点数据，她想用仙术让Excel表格自动求和，结果差点把整个文档变成一串乱码仙文；看到林默泡面，她想用仙术加速热水，结果热水壶尖叫着喷出一股蒸汽，差点烫到两人。
每次搞砸后，云瑶都会立刻闭嘴，有些紧张地看着林默。
而林默只是默默地看她一眼，然后叹口气，自己动手收拾残局，连一句“你又添乱”都懒得说了。
这种“不被指责”的待遇，反而让云瑶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宁愿林默像以前那样跳起来骂她“笨蛋神仙”，至少那样说明他还在意，还有力气跟她计较。现在这样，仿佛她连被指责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隐隐感觉到，那个“老板的好评”任务失败，以及她差点“净化”老板的行为，对绑定物的打击，远比她想象的要深重。那个所谓的“仓库”，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能这样下去。”周日下午，云瑶看着林默对着窗外发呆的侧影，心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出这个念头。本仙是来拯救倒霉蛋的，不是来把他推向更深的倒霉深渊的！
她走到林默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林默抬起眼皮，没什么精神地问：“怎么了？饿了？还是又把什么东西弄坏了？”
“本仙不能总待在此处。”云瑶语气郑重，“吾需寻一凡间职司，伪装身份，亦可为你分忧。”
林默愣了一下，差点气笑：“找工作？你？一个连微波炉和洗衣机都能搞炸的神仙？”他揉了揉眉心，“算了吧，你在家待着不给我添乱，就是最大的分忧了。再说，你能做什么？去工地表演徒手劈砖？还是去马戏团表演原地起飞？”
“凡人之职，岂能难倒本仙？”云瑶不服气地扬起下巴，“你且为吾寻来，吾必能胜任！”
林默本想继续吐槽，但看着云瑶那双难得透露出认真和坚持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想起王总那句“别带她来公司”，又想到下周一要去面对老板的煎熬……或许，给她找点事做，让她远离自己的工作和社交圈，确实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至少能保证她不会再去公司“净化”老板，或者在小区的业主群里发仙界文言文。
“行吧行吧，”他无奈地掏出手机，“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呃，门槛低，不容易暴露你身份，而且……不容易造成重大财产损失的工作。”
他手指在招聘App上划拉着，过滤掉需要学历、需要技能、需要与人频繁打交道的工作，范围瞬间窄得可怜。
“餐厅服务员？不行，你端盘子可能会把盘子变成飞碟。”
“超市收银？不行，你万一用仙术找零，把钞票变成树叶怎么办？”
“快递分拣？不行，体力活，而且你可能会用隔空取物把包裹扔得到处都是……”
“宠物店店员？这个好像……”林默刚觉得有点希望，立刻想起云瑶怕蟑螂的样子，以及她对“凡间小妖”的警惕，果断否决，“不行，你可能会把顾客的宠物狗当成妖兽给净化了。”
云瑶在一旁听着林默的喃喃自语，虽然不太明白“飞碟”“找零”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也能听出都是对她业务能力的极度不信任，不由得有些气闷。
“凡间职司，竟如此繁复？”她忍不住抱怨。
“不然呢？你以为都跟你们仙界一样，打个坐念个咒就算上班了？”林默头也不抬地吐槽。
突然，他手指一顿，目光停留在一个招聘信息上。
【xx古风景区招聘临时演员\/coser数名，要求：形象佳，有古风气质，能配合景区氛围进行简单互动。日结，提供服装。】
景区……cosplay……临时工……远离市中心……而且工作内容似乎就是穿古装站在那里？
林默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个好像……有点靠谱？
他仔细看了看景区介绍和岗位要求，越想越觉得合适。云瑶本身就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虽然内里是个笨蛋），穿古装是本色出演；工作在景区，就算她偶尔行为出格，别人也多半会以为是景区安排的特色表演；日结临时工，干得不爽或者暴露了随时可以跑路……
完美！
他抬起头，看向一脸“本仙随时可以上任”的云瑶，清了清嗓子：“咳，找到了一个……可能比较适合你的工作。”
“何处？何种职司？”云瑶立刻来了兴趣。
“一个……凡间的‘仙境’，”林默尽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那里需要有人扮演……嗯，就像你们仙界的仙娥或者仙女，穿着漂亮的仙袍，在那里……展现仙家风范。”
他故意模糊了“扮演”和“工作”的概念，生怕云瑶一听是“演戏”就觉得辱没了她神仙的身份。
果然，云瑶一听“仙境”、“仙袍”、“展现仙家风范”，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下巴扬得更高了：“此等职司，正合本仙身份！何时前往？”
“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面试！”林默趁热打铁，“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其一，到了那里，一切听我指挥，我不让你说话的时候尽量别说话，尤其不能提你是真神仙！”
“其二，不许在普通人面前使用仙术！特别是飞行、发光、隔空取物这些！”
“其三，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让你表演什么，你就做几个简单的仙界礼仪动作就好，千万别玩真的！”
云瑶听着这一大串“规矩”，虽然觉得繁琐，但想到林默近日的消沉，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本仙知晓了，定不辱没……呃，定不给你添乱。”
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林默反而有点不放心了。他打量着云瑶，总觉得让她去人多眼杂的景区，像个定时炸弹。
“对了，”他想起最关键的一点，“你那个……仙袍，能换成他们提供的凡间衣服吗？就是……看起来有点像仙袍，但其实是凡人仿制的那种。”
他怕云瑶穿着那身自带柔光效果的真正仙袍去，直接就被当成国宝围观的。
云瑶皱了皱眉，显然对自己的仙袍很有感情，但看着林默紧张的眼神，还是撇了撇嘴：“若凡间衣物尚可入眼，本仙……勉为其难一试亦可。”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林默松了口气，感觉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只要把这位祖宗安置在景区，他就能安心去公司面对老板的“审问”了。
他立刻按照招聘信息上的联系方式预约了第二天的面试。
第二天一早，林默特意请了半天假，带着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领着兴致勃勃的云瑶，坐上了前往郊外景区的公交车。
一路上，林默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云瑶一开始还嗯嗯啊啊地应着，后来干脆闭上眼睛，假装在“吸收凡间灵气”，实则屏蔽他的唠叨。
到达景区时，招聘点已经排了不少人。大多是一些穿着汉服或者cos服的年轻人，青春靓丽，说说笑笑。
云瑶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她虽然穿着林默强行给她套上的一件普通白色连衣裙，但那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清冷脱俗的气质，以及那双仿佛不染尘埃的眼眸，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挑。
“哇，那个小姐姐气质好好啊！”
“是新人coser吗？没见过啊。”
“她这身是……自带仙气buff？”
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云瑶虽然听不懂“coser”“buff”是什么意思，但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惊叹，不由得更加挺直了脊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带着几分疏离的“仙式微笑”。
林默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下一秒就飘起来或者开始念咒。
轮到云瑶面试时，面试官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他看了看云瑶的简历（林默临时瞎编的），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嗯，形象非常符合我们景区的‘瑶池仙姬’角色。”面试官推了推眼镜，“会才艺表演吗？比如跳舞、弹琴什么的？”
云瑶刚想开口说“本仙擅御风飞行、点石成金”，林默赶紧在后面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
云瑶顿住，想起林默的叮嘱，改口道：“吾……略通仙界礼仪。”
“哦？那表演一个看看？”面试官饶有兴趣地说。
云瑶深吸一口气，回想了一下在仙界时迎接贵客的场面。她微微颔首，双手在身前结了一个简单而优雅的手印，衣袖随之轻轻摆动，然后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虚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韵和仙气，仿佛真的有一位仙女在邀请宾客步入瑶池。
虽然没有仙光特效，但那浑然天成的气质和姿态，已经让面试官和周围等待的人都看呆了。
“好！太好了！”面试官激动地一拍桌子，“就是这种感觉！不需要跳舞，就这个！平时在景区里巡游，或者定点站岗的时候，就做这个动作和游客互动！绝对能火！”
他当场拍板：“就你了！今天能直接上岗吗？我们正好缺一个仙姬！”
云瑶看向林默，用眼神询问。
林默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赶紧点头。
“可。”云瑶淡淡应道，维持着她高冷的仙设。
“太好了！小张！带这位……云瑶小姐去换‘瑶池仙姬’的服装！”面试官招呼着一个工作人员。
看着云瑶跟着工作人员走向更衣室的背影，林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希望这个“仙境”，能暂时容纳下这位真正的“笨蛋仙女”，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看了看时间，自己也该赶去公司，面对另一场“审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