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交完班，林默先回了出租屋。中途给苏雅打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她轻快的声音：“正在看铺子呢，就在小区拐角这儿，你来帮我把把关？”
“马上到。”林默挂了电话，发动那台刚到手的二手捷达——这是他用私房钱淘来的代步车，虽然看着旧，发动机却还算靠谱。
苏雅说的铺子确实不起眼，藏在小区绿化带后面，临着一条僻静的小路，来往的多是附近的住户。她正蹲在门口测量尺寸，看到林默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灰：“你看这儿怎么样？我打算放弃线下零售，专心做线上和批发生意，这儿租金便宜，一个月五百块，一年下来也才六千，就算亏了也不心疼。”
林默绕着铺子转了圈，墙面有些斑驳，门口的台阶缺了个角，但胜在面积不小，大约有三十平，后面还有个小隔间能当仓库。“行，就这儿。”他点头，“线上靠图片和口碑，线下位置不重要，关键是能囤货和打包就行。”
得到肯定，苏雅眼睛一亮，当即给房东打了电话，当场签了一年合同。“接下来就简单了，贴点墙纸，弄几个货架，再摆几盆样品盆景当摆设，拍点图就能上链接。”她掏出手机翻出早就存好的装修图，“我已经联系了装修师傅，明天就来施工，争取三天内搞定。”
“货源呢？”林默问。
“城郊的苗圃我问过了，只要提前一天下单，他们就能送货上门，品相和价格都还行。”苏雅调出聊天记录，“你看，这是他们发的罗汉松样品图，是不是比陈坤那边的货好？”
林默凑近看了眼，确实不错，枝叶修剪得很规整。“可以，就用这家。”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下午去跑几家写字楼，看看能不能拉点公司绿化的单子，算是拓展下批发渠道。”
苏雅笑着捶了他一下：“果然是金牌业务员啊，这就开始找业务了？”
“那当然，”林默挑眉，“总不能让我们‘雅默盆景坊’的首席运营官孤军奋战吧？”
正说着，林默的手机响了，是朱文轩打来的。这家伙是他们大学同学，毕业后进了一家文化公司做策划，总爱搞些稀奇古怪的聚会。
“默子，忙啥呢？”朱文轩的大嗓门快把听筒震破了，“十二点湘月楼，兰字号包厢，我约了林薇，你得来给我撑撑场面。”
林默愣了下：“林薇？就是以前总跟你争学生会主席那个？”
“可不是她嘛，”朱文轩嘿嘿一笑，“听说她现在在做文化园区的绿化项目，手里有批盆景订单，咱们的新店刚好能接。你务必到，她跟你关系不错，有你在，这单子十有八九能成。”
挂了电话，林默跟苏雅说了情况。“湘月楼离这儿不远，我去去就回，铺子的事你先盯着。”
“去吧去吧，”苏雅挥挥手，“争取拿下订单！我先联系墙纸厂家，看看能不能明天一起送来。”
林默赶到湘月楼时，还差十分钟十二点。兰字号包厢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笑声。他推开门，只见朱文轩坐在主位，正眉飞色舞地说什么，旁边坐着两个女生——林薇穿着干练的白色西装，长发束成高马尾，气质比大学时更显凌厉；另一个是田甜，穿条碎花裙，正捂着嘴笑，看到林默进来，眼睛亮了亮。
“默子来了！”朱文轩立刻起身招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快坐，就等你了。”
林默点头致意：“林薇，好久不见。田甜，越来越漂亮了。”
林薇抬眸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林默？听说你辞了酒水销售的工作，改做盆景了？”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带着审视。
林默在田甜旁边坐下，坦然道：“刚起步，跟苏雅合伙开了家网店，叫‘雅默盆景坊’。文轩说你有订单，正好来讨点生意。”
“哦？”林薇挑眉，“你们卖什么品种？有样品图吗？”
林默刚要掏手机，田甜突然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递过一杯茶：“先喝茶，急什么。文轩说你最近发财了，连车都换了？”
她的动作很隐蔽，脚尖在他鞋面上轻轻碾了碾，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林默心里一动——大学时田甜就总爱跟他开玩笑，没想到现在还是这副性子。
朱文轩打圆场：“什么发财，默子这是实干！他眼光毒，选的盆景品种肯定错不了。薇薇，你那批订单给默子做呗，都是自己人，价格好商量，还能保证品相。”
林薇没立刻答应，端起茶杯抿了口：“我要的是大型盆景，用来装饰园区入口，得有造型感，还得好养活。你们能拿得出样品吗？”
“当然能。”林默拿出手机，翻出苏雅刚发来的苗圃实拍图，“你看这盆五针松，树龄五年，造型是迎客式的，刚好适合入口摆放。还有这盆雀梅，枝蔓虬曲，很有古韵。”
田甜凑过来看，突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她就是故意刁难，其实早就跟我说想找家靠谱的本地店合作，省得从外地运。”她说着，又用鞋跟轻轻磕了磕林默的脚踝。
林默心里了然，抬头对林薇笑道：“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先送两盆样品到园区，你满意了再签合同。运费我们出，不满意就当是给园区添点绿。”
林薇看着他手机里的图片，又看了眼他坦然的表情，终于松口：“样品可以看，但我有要求——高度不能低于一米二，冠幅要匀称，还得配青石底座。价格方面……”
“市场价打九折。”林默立刻接话，“我们刚起步，求的是口碑，不赚黑心钱。”
朱文轩拍桌：“就这么定了！我作证，默子做生意最实在！”
菜很快上齐，朱文轩张罗着倒饮料，非要以饮代酒碰一杯。碰杯时，林默注意到林薇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目光在他和手机屏幕间来回移动——屏幕上还停留在盆景样品图的页面。
中途朱文轩借口上厕所，临走时冲林默挤了挤眼。他刚走，田甜就凑近林默，压低声音说：“你知道林薇为什么对盆景这么挑剔吗？”
林默摇头，田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划过他的脉搏，笑得神秘：“因为她前男友就是做盆景生意的，骗了她一笔定金跑路了。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默愣住，林薇恰好抬头，看到两人的动作，脸色微沉：“田甜，别乱说。”
“我哪有乱说，”田甜吐吐舌头，“上次同学聚会你自己说的，还说再也不信男老板了。”她转向林默，眼神亮晶晶的，“所以啊，你们店不是还有苏雅吗？让她来签合同，保准成。”
林默这才明白田甜刚才的小动作——她是在提醒自己找苏雅出面，打消林薇的顾虑。
“苏雅是首席运营官，谈合同确实比我专业。”林默顺着说，“等样品确定了，我让她跟你对接细节，她对盆景养护也很懂，可以给园区提供免费的养护指导。”
林薇的脸色缓和了些：“可以。样品明天送过来，地址我发给你。”
事情有了进展，气氛轻松了不少。田甜跟林默聊起大学时的糗事，说他当年为了追苏雅，在女生宿舍楼下摆了一圈啤酒罐，结果被宿管阿姨骂了一顿。
“你还好意思说，”林默笑骂，“当时是谁把啤酒罐偷偷换成可乐罐的？害我被苏雅笑了一学期。”
田甜笑得花枝乱颤：“谁让你用啤酒？苏雅从来不喝酒，你这是追错了方向！”
林薇看着他们说笑，嘴角也露出淡淡的笑意，主动谈起园区的绿化规划，询问哪些品种适合搭配种植。林默趁机推荐了几类耐阴的品种，还说了些日常养护的小技巧，听得林薇频频点头。
快一点时，林默起身告辞：“店里还等着装修，我得先回去。样品明天一早就送过去，让苏雅跟你联系。”
林薇点头：“我把地址发你微信。”
田甜跟着站起来，走到林默身边时，突然飞快地说：“朱文轩在外面跟人打电话，说要跟你合伙做盆景批发，你别信他，他就是想赚差价。”她说完，冲他眨眨眼，转身又变回笑嘻嘻的样子，“默子慢走，下次请我们去你店里参观啊！”
林默心里一凛，不动声色地应下：“一定。”
出了包厢，果然看到朱文轩在走廊尽头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分成”“差价”之类的词还是飘了过来。林默没上前打招呼，径直下楼——看来这单生意不仅要跟林薇周旋，还得防着朱文轩背后搞小动作。
坐进车里，林默给苏雅发微信：【林薇的订单有戏，要一米二以上的大型盆景，带青石底座。明天送样品，你出面对接，她可能对男老板有顾虑。】
苏雅很快回复：【收到！我这就跟苗圃定样品，保证符合要求。对了，墙纸选了浅灰色，师傅说明天上午就能贴好，你回来能赶上收尾。】
林默看着信息笑了笑，发动车子。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手机屏幕上，“雅默盆景坊”的聊天群里，苏雅正在上传货架的选购链接，群名后面跟着个小小的树苗表情。
他突然觉得，虽然刚起步就遇到不少波折，但有苏雅这样的合伙人，有田甜这样的“助攻”，就算朱文轩那边有猫腻，这盆景生意也一定能做起来。
车子驶出停车场时，林默瞥见后视镜里，田甜正站在酒楼门口朝他挥手，手里还拿着个小小的盆景挂件，像是要给他的样子。他笑着回了个手势，心里盘算着：等店子走上正轨，得请田甜吃顿饭，好好谢谢她这“临门一脚”。
前路或许有坎，但只要方向对了，一步一步走下去，总会看到风景的。林默踩下油门，车子朝着小区的方向驶去，那里有等着他的铺子，有并肩作战的伙伴，还有刚刚萌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