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珩感受到她那一丝几不可察的回应，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过，酸软得一塌糊涂。
他微微退开些许，丹凤眼中水光潋滟，那颗泪痣在微红的眼尾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他没有再提那些沉重的话题，只是用他缠绵的嗓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轻声问：
“眠眠，陪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微微蹙眉，抬手按了按胃部，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虚弱。
“胃有点不舒服……一下飞机就过来了，还没吃东西。”
他知道她吃这一套。以前他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不适，她总会立刻放下所有事情来关心他。
乔眠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底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红，又瞥见他下意识按着胃部的手，心底那点因他刚才疯狂宣言而掀起的波澜，终究是被这熟悉的、带着依赖的示弱给抚平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拿他没办法。
“等着。”她丢下两个字，转身朝衣帽间走去。
段云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衣帽间的门轻轻合上，他脸上那副脆弱依赖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直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映在他深邃的丹凤眼里，却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是他最得力的私人助理。
【查清楚乔眠最近三个月所有的行程、接触的人。我要知道发生的每一件事，越详细越好。】
他顿了顿，眼神暗沉，又补充了一句：
【重点查她和陆行俞所谓的订婚，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下发送键，他将手机收回口袋，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清冷中带着易碎感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他走到衣帽间门外，听着里面细微的动静，耐心地等待着。
当乔眠换好衣服走出来时，看到的又是那个眼尾微红、带着点不安和期待望着她的段云珩。
她换了身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长发随意披散，少了几分睡袍时的慵懒魅惑，多了几分纯净柔和。
她看着段云珩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和那双带着小心翼翼期盼的丹凤眼，心底那处被“翻窗”宣言触动的地方又软了几分。
“走吧。”她语气算不上热络，但比方才温和了许多。
段云珩立刻上前，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小巧的手包，动作熟稔体贴，仿佛做过千百遍。
他微微侧身让她先行，自己则落后半步，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依赖和守护。
餐厅是段云珩选的日料亭，隐秘性极好。
段云珩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经理亲自接待，态度恭敬。
他熟练地点了几样乔眠偏好的菜式，又特意要了一碗暖胃的茶碗蒸，放在她面前。
“先吃点热的。”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关切，“你晚上也没吃好吧？”
乔眠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拿起小勺，小口吃着嫩滑的蒸蛋。暖意顺着食道滑下，确实舒服了不少。
段云珩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偶尔夹一筷子她多看了一眼的菜，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吃，丹凤眼里的水光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那颗泪痣也柔和了许多。
“慢点吃，”他见她吃得急，忍不住轻声提醒，递上温水，“喝点水。”
他这副细致入微、全心扑在她身上的模样，与刚才在公寓里那个偏执疯狂的段云珩判若两人。
但这种极致的反差，反而更凸显出他此刻的“乖巧”是多么的刻意和惹人怜爱。
乔眠不是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但他刚刚那番不顾一切的宣言还在耳边，此刻这笨拙的讨好和示弱，精准地击中了刚刚被触动的心软。
乔眠看着段云珩只顾着照顾自己，几乎没动过筷子，那双氤氲着迷雾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阿珩，”她放下勺子，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纵容，“你自己也好好吃饭。”
段云珩抬起眼，丹凤眼中迅速漾起一层薄薄的水汽，显得格外脆弱。
他微微抿了抿唇，声音带着点撒娇的黏腻：
“没胃口……”
他小声嘟囔，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乔眠手边的小碟子，里面是她刚夹给他的一块鲷鱼刺身。
“除非……眠眠喂我。”
乔眠看着他这副明目张胆讨要宠爱的样子，失笑摇了摇头，却还是拿起干净的筷子，夹起那块晶莹的鲷鱼刺身，蘸了点酱油，递到他唇边。
“张嘴。”
段云珩立刻乖巧地张开嘴，就着她的手将刺身含入口中，细嚼慢咽，丹凤眼满足地弯起，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就在这气氛旖旎温存的时刻，一个慵懒带笑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
乔眠和段云珩同时转头。
谢时泽不知何时站在了包厢门口。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烟灰色西装，没打领带，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地倚着门框，桃花眼含着惯有的浅笑，目光落在乔眠身上，然后缓缓扫过正就着乔眠的手吃东西的段云珩，眸底深处瞬间凝结了一层薄冰。
段云珩在看清谢时泽的瞬间，丹凤眼中的满足和柔软顷刻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冷意和警惕。
谢时泽的目光在段云珩和乔眠之间那个过于亲密的喂食动作上停留了一瞬，唇角那抹笑意加深，却未达眼底。
他调查过乔眠的过往，自然知道段云珩这位“前男友”，只是没想到，这位本该出局的前任，竟然又杀了回来，而且看起来……关系匪浅。
这让他心底瞬间拉响了警报。一个陆行俞已经够麻烦，现在又多了一个段云珩。
谢时泽无视了段云珩冰冷的视线，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径直迈步走进包厢，极其自然地在乔眠另一侧的空位坐下。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主权宣告。
他侧过头，看向乔眠，桃花眼中漾着温柔的波光，语气熟稔得像是在话家常：
“小祖宗，这么晚了出来吃东西？也不叫我一声。”
他话音刚落，不等乔眠回应，段云珩忽然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被什么呛到，微微侧过身，抬手掩唇低咳了两声。
他咳得并不剧烈，但肩膀随着咳嗽轻轻颤动，眼尾迅速泛起一层生理性的薄红，那颗泪痣在微红的眼尾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乔眠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她放下筷子，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语气带着关切：“怎么了？呛到了还是胃又不舒服？”
段云珩顺势微微向她靠拢，借着咳嗽的遮掩，将额头虚虚抵在她肩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难受和委屈的鼻音：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反胃。”
他抬起氤氲着水汽的丹凤眼，看向乔眠时，里面充满了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外人”打扰的不安，小声补充：
“可能……是饿久了。”
这话意有所指，暗指自己是因为等她、为她操心才没吃饭。
谢时泽看着段云珩这炉火纯青的示弱表演，以及乔眠那自然而然的关切和轻拍后背的动作，桃花眼中的笑意瞬间淡去，眸色沉了下来。
他从未见过乔眠对谁流露出这种近乎宠溺的耐心和纵容。
这个认知让谢时泽心底的危机感骤然飙升。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乔眠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守护姿态，目光却落在段云珩依旧“虚弱”地靠在乔眠肩头的侧脸上。
“段总这身体，”谢时泽开口，声音依旧慵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看着确实需要好好调理。我认识几位不错的老中医，要不要介绍给你？”
段云珩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将脸往乔眠肩头又埋深了些，只露出一双氤氲着水汽的丹凤眼。
“不劳谢总费心。”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
“眠眠……会照顾我的。”
他说着，甚至还轻轻拽了拽乔眠的衣袖，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
乔眠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和衣袖上轻微的拉力，又瞥了一眼段云珩那副全然依赖、我见犹怜的模样，心底觉得好笑，却并未拆穿，只是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背，仿佛真的在安抚一个身体不适的人。
谢时泽看着段云珩这登峰造极的绿茶做派，以及乔眠那近乎纵容的默认，桃花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他唇角依旧挂着笑，弧度却有些僵硬。
“是吗？”他轻笑一声，目光意有所指心扫过段云珩看似单薄的身形，最终落回乔眠脸上，语气带着狎昵的关切，话却是说给段云珩听的。
“我只是担心段总的身体……跟不上某些强度。”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的暧昧，清晰地吐出后半句:
“毕竟，身体素质……还是很重要的。”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直指与乔眠的亲密，以及某种体力的较量。
段云珩埋在乔眠肩头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冰冷的戾气，但当他抬起头时凤眼里只剩下被冒犯的羞窘和一丝倔强的澄清。
“谢总多虑了。”他声音依旧带着点虚弱的沙哑，眼神却清亮地看向谢时泽。
“眠眠知道的，我在高中体育一向是第一。”
他微微停顿，眼尾那颗泪痣在微红的眼眶旁显得格外无辜。
“特别是田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温柔地转向乔眠，带着点怀念的意味，“长跑和短跑，都是我的强项。耐力……和爆发力，都还不错。”
乔眠听着他这意有所指的话，看着他努力证明自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配合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点纵容的肯定：“嗯，阿珩身体素质是不错。”
这话无疑是对段云珩的认可。
谢时泽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底的冷意更甚。
他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依旧慵懒，却带着针锋相对的锐利:
“看来段总基础不错。不过……”他微微挑眉，目光在段云珩和乔眠之间流转，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审视和优越感。
“有些事，光有基础可不够。更重要的是……技巧，和耐心。”
他将“技巧”和“耐心”咬得格外清晰，暗示着更深层次的经验和掌控力。
段云珩闻言，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轻轻握住了乔眠放在桌上的手，指尖带着点依赖的力道。
他抬起氤氲着水汽的丹凤眼，无比认真地看向谢时泽，语气坦诚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执着：
“我对眠眠，一直很有耐心。”
他微微侧头，看向乔眠，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至于技巧……”他耳根微微泛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却执拗地不肯移开，清晰地吐出后半句：
“……眠眠会教我的。”
这话一出，连乔眠都微微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