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斜斜照进教学楼走廊，瓷砖地面上印出一块块菱形光斑。姜悦兮单肩背着帆布包，用拐杖轻轻点着地面，脚踝上的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她低头看手机，沈墨渊凌晨发的“早安”还在聊天框最上面，后面跟着个用他自己照片p的歪头微笑表情包，耳朵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她忍不住笑出声，正打算回句“起床困难户已上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同学”。
转身时阳光晃了下眼，来人逆着光站在三步远的地方，穿着浅蓝色运动外套，头发还有点湿，像是刚晨跑完。他个子挺高，笑起来眼角弯弯，两个酒窝一深一浅，手里拎着一瓶冰镇柠檬茶。
“你是姜悦兮吧？”他语气挺熟络，好像早就认识她，“我是陆羽，学生会外联部的，之前招新的时候见过你。”
她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哦！是你啊……那天你穿荧光绿卫衣，我还以为你是社团吉祥物呢。”
他哈哈大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件衣服现在还在洗呢，染色染得太严重了。”说着把柠檬茶递过来，“看你走路不太方便，顺路给你买的，加了蜂蜜，不会太甜。”
她本来想拒绝，可对方眼神真诚，笑容又特别有感染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接了过来。瓶身上全是水珠，凉意顺着指尖传了上来。
“谢谢。”她抿了一小口，酸甜味道刚刚好，“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这节是现代文学课啊？”
“查课表呗。”他耸耸肩，就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自然，“我看你朋友圈经常发书摘，猜你应该喜欢这类课。”
她差点被呛到：“你还翻我朋友圈啊？”
“不止呢。”他眨眨眼，“你喜欢靠窗第三排的位置，左边放保温杯，右边放手账本，笔袋是草莓熊图案的——我都记着呢。”
她耳朵尖悄悄红了，嘴上却不肯服软：“这是跟踪狂行为，赶紧停下。”
“这叫精准追求。”他笑得理直气壮，“中午一起吃饭不？新开了家轻食餐厅，沙拉碗干净得能当镜子照。”
“不去了。”她摇摇头，语气轻快但很坚决，“我男朋友会吃醋的。”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陆羽脸上笑容没变，可眼神暗了暗，就像云遮住了太阳。不过他很快又扬起嘴角：“沈墨渊？就是那个总穿黑衣服、走路像拍暗黑系广告的男生？”
“对。”她点点头，语气里满是甜蜜，“他今早给我点了热豆浆，备注写着‘别赖床，不然亲亲没收’。”
陆羽轻轻“哦”了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矿泉水瓶底：“你们……很熟吗？”
“昨晚刚去过他家。”她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宿管要检修宿舍，他家离得近，我就借住了一晚。”
“懂懂懂。”他举起手做出投降的样子，眼里却闪过一丝光，“所以你们都到‘留宿’这一步了？”
“只是住客房！”她急了，跺了下好脚，结果没站稳，拐杖一滑。
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胳膊：“小心点。”
他的掌心暖暖的，力度也刚刚好。她挣脱开的时候，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谢谢。”她小声说，低下头拧紧拐杖的关节。
“其实……”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沈墨渊高中有个‘白月光’，关系特别好，上大学了还联系。你没问过他？”
她抬起头：“谁这么说的？”
“传得挺广的。”他摊开手，“林悦，你记得吧？你们在一个社团。”
她想起上周林悦递给她奶茶时，笑着说“墨渊最讨厌香菜”的样子，当时只觉得她热心，现在回想起来，那语气倒真像在宣示主权。
“关我啥事。”她仰起头，下巴微微扬起，“他又没瞒着我。”
“那就好。”陆羽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过来，“给，借你的，《海边的卡夫卡》。你说过想看村上春树的书。”
她愣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辩论赛准备稿里引用过一段。”他指着书页的折角，“你写的批注特别有意思——‘少年逃离世界，却逃不掉十七岁的雨’。”
她接过书，手指碰到书页边缘，那里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赠悦兮，愿你永远不怕淋雨。——陆羽】
她猛地抬起头，陆羽已经往后退了两步，笑着挥挥手：“我去开会了，回头再聊。”
走廊又安静下来，只剩她一个人站在阳光里，手里紧紧攥着书，瓶装茶渐渐没了凉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墨渊】：到教室了吗？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都没回复。
午后，社团活动室里飘着咖啡和油墨的味道。姜悦兮坐在长桌旁整理招新名单，林悦端着两杯拿铁走过来，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丝间别着一个珍珠发夹。
“给~”她把咖啡放下，“你最爱喝的燕麦奶，少糖的。”
“谢谢。”姜悦兮接过咖啡，目光扫过林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很淡的疤痕，像是旧伤愈合后留下的。
“看什么呢？”林悦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然后笑了，“哦，这个啊？高中时候不小心被玻璃划的。那时候……墨渊还背我去医务室呢。”
姜悦兮的手停了一下。
“他其实挺温柔的。”林悦吹了吹咖啡上的热气，“就是不太会表达。你们在一起多久啦？”
“没仔细算过。”她含糊地回答。
“也是。”林悦轻轻叹了口气，“他那种性格，估计告白的时候都会结巴吧？”
姜悦兮想起天台那晚他红透的耳尖，嘴角忍不住上扬。
“不过……”林悦突然压低声音，“你有没有发现，他手机总是倒扣着？来消息了也不当着你的面看？”
“可能是习惯吧。”她皱起眉头。
“我以前借他电话打过一次，密码是‘0418’——那是我生日。”林悦苦笑着说，“后来他改了。”
姜悦兮心跳漏了一拍。
“当然，也许只是巧合。”林悦拍拍她的肩膀，“我只是担心你。毕竟……他那样的家庭，迟早会被安排相亲的。”
“我不信。”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不是那种人。”
林悦耸耸肩：“随你咯。对了，下周校庆晚会，我和墨渊要合奏钢琴曲，老师指定的。你要来吗？”
姜悦兮没说话，抓起包就往外走。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听见林悦对着空气轻轻笑道：“真是天真啊……”
傍晚，操场边的长椅上，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姜悦兮把脸埋在膝盖里，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里是她打了又删的十几条消息。
最后只发了一句：【你手机密码，为什么是0418？】
发送成功三分钟后，收到回复：【你看到她说了什么？】
她咬着嘴唇，快速打字：【你自己解释。】
这次等待的时间格外长。夕阳落到树梢下面，天空变成紫灰色的时候，他终于来了。
沈墨渊站在跑道尽头，逆着光朝她走来。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少了平时的冷漠，多了几分随性的慵懒。
他在她身边坐下，没看她，先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尾。
“密码是去年设的。”他声音很轻，“04月18日，是我第一次在校门口看见你的日子。”
她猛地抬起头。
“那天你穿鹅黄色连衣裙，抱着一摞书跑进雨里，伞掉了都没发觉。”他转头看着她，眼神很认真，“我追上去给你撑伞，你抬头说‘谢谢学长’——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几天。”
她的瞳孔微微一颤。
“后来我换了密码。”他掏出手机解锁给她看——锁屏是一张偷拍她的侧脸，背景是图书馆落地窗，日期显示昨天，“现在是‘xinYue99’，拼音首字母。”
她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至于林悦……”他冷笑一声，“她生日是5月23号。高三毕业前她喝醉了抱住我说喜欢我，我推开她的时候她摔倒了。那道疤，是我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她自己用碎玻璃划的。”
姜悦兮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直觉得，只要我身边没别人，我迟早会回头找她。”他握住姜悦兮的手，拇指轻轻擦过她虎口的茧，“但我早就说清楚了——我的心动，从来不是过去式。”
她眼眶一热，正想扑进他怀里，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亮的“沈墨渊”。
陆羽站在篮球场边，手里抱着球，笑容依旧灿烂：“来打球不？赌注是请全场喝奶茶。”
沈墨渊站起身，淡淡地说：“没兴趣。”
“哎，别这么绝情嘛。”陆羽走近，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秒，“悦兮也一起来？输的人要唱《学猫叫》。”
姜悦兮刚要开口拒绝，沈墨渊突然把她护到身后，直视着陆羽：“她脚还没好。你要是真想玩，咱们一对一，输的人退出追求。”
空气好像凝固了。
陆羽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但眼睛依然明亮。
他慢慢把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橡胶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像心跳声。
“好啊。”他说着，双手一抛，球在指尖旋转，“明天下午四点，露天球场，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