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未署名的消息，姜悦兮站在他旁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伸手把手机合上了。
“别管它。”她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上台。”
他们正站在后台入口，舞台灯光已经打起，前方传来主持人的报幕声。决赛即将开始，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兴奋交织的气息。其他参赛队伍在角落里做最后的热身，有人压腿，有人反复练习收尾动作，而他们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带着点说不清的味道。
姜悦兮拉了拉舞裙下摆，深吸一口气：“我们没问题的，对吧？”
沈墨渊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抬手帮她理了下耳边散落的发丝。这个动作很小，但让她心跳慢了一拍。
“你上次跳舞摔跤是因为鞋带松了。”他忽然说。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还记得啊？”
“我记得每一次。”他声音很轻，“所以这次，我会盯住你的脚。”
她刚想回一句“那你可得看仔细了”，主持人却在这时念到了另一支队伍的名字——林悦所在的团队。
音乐响起的瞬间，姜悦兮就怔住了。
前奏是电子混音加鼓点变速，节奏切分方式和他们新编舞段落一模一样。紧接着，第一个动作展开：右臂斜上举、左膝微屈、重心后撤，正是他们在训练室反复调整过的起势姿势。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这不可能……”她低声说。
沈墨渊眉头锁紧，眼睛死死盯着舞台。画面继续推进，对方第二组八拍动作几乎完全复刻了他们的核心编排——包括那个特意为表达情绪断裂设计的“停顿—爆发”衔接。
“不是借鉴。”他语气冷了下来，“是照搬。”
台下已经开始有人议论。前排一个戴眼镜的评委低头翻资料，又抬头看了看大屏幕上的选手信息，跟旁边人说了句什么，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三段进入高潮，对手采用了和他们相同的三连转接滑步动作，甚至连转身角度都一致。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在原版基础上加入了左手甩袖的细节，而对方……也有了。
姜悦兮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她清楚记得，那个甩袖动作是上周五晚上临时加进去的，当时只有她和沈墨渊在场，连技术组都没来得及录进正式文档。
“他们怎么会有？”她声音有点抖。
沈墨渊没回答，而是掏出手机快速翻相册。他找到一段拍摄于三天前的训练视频，放大某个帧数——镜头角落里，林悦的身影一闪而过，手里拿着笔记本，正对着舞台方向记录。
“她那天说是来借场地登记表。”沈墨渊把手机递给她，“但她实际待了二十三分钟。”
姜悦兮咬住嘴唇。那天她忙着调试音乐，并没注意林悦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
舞台上，表演接近尾声。最后一个定格动作，竟是他们原本计划用来冲击评分高点的“双人交错倒影式”——只不过现在只剩一个人完成，显得有些单薄，但创意来源一眼就能认出。
掌声响起，不算热烈，但足够让台上的人满意离场。林悦走过他们身边时，嘴角挂着笑，轻轻说了句：“加油哦，希望你们的表现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姜悦兮没回应，只觉得那句话像根细针，扎得人发麻。
“她不止偷动作。”沈墨渊突然开口，“你看评分标准。”
姜悦兮接过他递来的比赛手册，翻到原创性评分项。里面明确写着：“高度雷同或疑似抄袭作品，将由评审团集体裁定是否取消资格。”
她猛地抬头：“我们会不会被反咬一口？”
“不会。”沈墨渊语气坚定，“因为我们有原始创作记录，时间戳、草图演变、修改日志都在。但他们敢这么跳，说明他们以为自己能抢先定义‘原创’。”
“所以他们是想让我们看起来像模仿者？”
“更糟。”他目光沉下来，“他们是想让我们在台上解释——为什么我们的舞蹈，和她们‘恰好’那么像。”
这时工作人员走过来提醒：“下一支队伍准备，五分钟候场。”
姜悦兮的手心全是汗。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舞鞋，忽然问：“如果我们现在退赛呢？”
沈墨渊转头看她。
“我不是怕输。”她急忙补充，“我是怕……明明是我们先做的东西，最后变成我们在蹭热度。”
“那就别让他们抢走定义权。”他说，“等会儿上台，你只管跳。不用讨好谁，也不用证明什么。你就跳你知道的那支舞，从头到尾。”
“可万一评委觉得我们是在回应质疑呢？”
“那就让他们质疑。”他靠近一步，声音压低，“真正的创作不怕对比。他们抄得了动作，抄不了我们练了三十多天流的每一滴汗。”
她看着他，眼眶有点发热。
“而且。”他忽然笑了笑，“你忘了吗？我们改过的ppt里，根本没提这些动作的真正来源。”
她一愣：“你是说……”
“我说的是‘节奏重构实验’。”他眨了下眼，“谁让他们真信了呢？”
她终于笑了出来，轻轻捶他一下：“你真是够损的。”
“我只是不想输。”他握住她的手腕，“待会儿上台，跟紧我。”
候场区灯光变暗，下一首曲目开始倒计时。他们的名字被念响，舞台入口处亮起绿光。
两人并肩走向舞台，脚步一致。就在踏上台阶的一瞬，姜悦兮忽然停下。
“等等。”她拽住他衣角。
“怎么了？”
她盯着前方的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刚才那支队伍的精彩片段回放。某个定格画面中，林悦做出的动作，竟和他们私下讨论过的备用ending一模一样。
那个ending，他们从未公开演练过，甚至连完整版本都没跳完。
“她不可能知道这个。”姜悦兮声音发紧，“除非……有人录了视频。”
沈墨渊脸色变了。
他想起昨晚最后一次排练结束后，手机收到一条系统通知：【云存储空间不足，请及时清理文件】。他当时顺手点了“自动清理缓存”，没太在意。
但现在想来，那段视频备份，是不是真的上传成功了？
“别慌。”他迅速冷静下来，“就算她知道动作，也不知道我们怎么讲。”
“可如果评委先入为主地认为我们是模仿者呢？”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牵起她的手，“什么叫真正的原创。”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观众席传来一阵轻微骚动。主持人刚要介绍他们队伍，后排突然有人举起手机直播镜头，大声喊了一句：“这俩不会是要复制刚才那支舞吧？”
周围立刻响起几声附和。
姜悦兮听见了，脚步顿了一下。
沈墨渊察觉到她的迟疑，反手握紧了些：“听着，从现在起，没人能决定你怎么跳。”
她点点头，抬起下巴。
音乐前奏响起，是他们精心剪辑的复合节拍，开头三秒静音，接着一声重鼓炸开。这是他们独有的信号。
第一组动作展开，他们没有采用对手那种张扬的起势，而是以极慢的速度从地面爬升，像是从泥泞中挣脱。这个设计不在任何公开资料里，是沈墨渊昨夜临时加入的心理隐喻。
台下渐渐安静。
第二个八拍转入快节奏，他们的步伐错位却不混乱，彼此呼应又各自独立。这种双线叙事结构，正是他们答辩ppt中新包装的“延迟响应理论”的真实体现。
评委们开始低头记笔记。
当他们完成那个曾被对手抄袭的三连转时，沈墨渊故意在最后一圈做了个微小的延迟，让姜悦兮的身体顺势撞进他怀里。这不是原计划的动作，但却让整个衔接充满了真实的呼吸感。
观众席传来一阵轻笑和掌声。
“他们跳得……好像不太一样。”有人小声说。
“不是不太一样。”旁边女生摇头，“是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刚才那支像在炫技，这支……像是真有故事。”
舞台中央，姜悦兮完成一段独舞后，缓缓转身看向沈墨渊。他站在逆光里，朝她伸出手。
她走过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搭上去，而是停在他面前半步距离，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新加的桥段。
意思是：我可以靠自己站起来。
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掌声。
最后一个动作来临前，沈墨渊忽然侧身，将她护在身后。这个姿态与对手的收尾截然相反——他们选择的是对抗中的守护，而不是孤独的闪耀。
音乐戛然而止。
两人定格在光影交界处，呼吸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台下沉默了两秒，然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评委席上，主评拿起话筒准备提问。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姜悦兮脸上。
“你们的舞蹈中多次出现‘拒绝牵手’和‘独立完成高难动作’的设计，是否是对近期网络传言的一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