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昀的指尖刚触碰到手机屏幕,正想给林知意发消息询问宋启铭叫停合作的事,手机却先一步震动起来,低头看时,却是宋启铭的来电。
他心头微动,赶忙按下接听键,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宋伯伯。”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点儿事。”宋启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上官昀不敢耽搁,驱车直奔宋氏集团。等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时,宋启铭正坐在办公桌后,指尖点着桌面,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然有什么事在等他。
“宋伯伯,您找我?”上官昀站在桌前,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宋启铭没说话,只是将笔记本转向他。屏幕上是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定格在一个小男孩的背影上,穿着熨帖的小西装,领口歪着,正慌慌张张地跑过长廊,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急促又杂乱的声响。随着宋启铭滑动鼠标,那个背影被不断放大,大到连歪在脖颈后的蝴蝶结都清晰可见。
看到背影的一瞬间,上官昀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小西装的款式,那歪掉的领口,就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他记得小时候翻家里相册时,见过爷爷年轻时抱着一个小男孩的照片,那孩子身上穿的,正是电脑里这件几乎一模一样的深色小西装,他曾听父亲说这是爷爷特意找人定做的,只在重要场合才肯让穿,而那个坐在爷爷腿上的小男孩,就是小时候的父亲上官俊。
无需宋启铭再多说一个字,上官昀已经明白对方叫他来的目的。
冷汗瞬间从后颈冒了出来,顺着脊椎往下滑。他想起父亲一开始对他和林知意交往的激烈反对,几乎到了以断绝关系相逼的地步;又想起几个月前,父亲突然松了口,甚至主动在家宴上对林知意示好,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温和。当时他只当是父亲终于想通了,可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心虚抑或是忏悔的一种掩饰。
他想起昨天下午和林知意通电话时,她语气里的略显犹豫,还有那句没头没脑的“我外公好像有心事”,以及语气中微微流露的无奈……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以前的新闻报道里讲过,林知意的母亲是在宋氏家宴上突然失踪的,她当时掉落翡翠平安扣的地方,就是宋启铭此刻放大的走廊,也就是父亲在这里跑过的地方。
那时他只当是一场不幸的意外,他也曾惋惜和同情知意母亲悲苦的一生,可他却从未想过,这场“意外”竟会和自己的父亲扯上关系。
父亲当年怎么会出现在那条走廊上?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突然跑开了?难道是……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伴随着略显胆大妄为的猜测,上官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掌死命抓着桌沿才勉强站稳了身体。他看着宋启铭投来的冰冷眼神,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父亲骨子里不是不喜欢知意,他后来对知意那么好,也只是为自己做过的错事在弥补,他心里其实是愧对知意的。
原来,宋启铭突然叫停合作,并不是出于商业的考量,而是迟到了几十年的追责,他找到了父亲,那个在知意母亲失踪当天唯一见过她的小男孩。
原来,他小心翼翼守护了十几年的爱情,从一开始就站在父辈的阴影里,这让他感觉不耻,会让知意感觉他的爱带着太强烈的目的性,可他明明不是啊!他从第一眼就不曾移开目光的女生,是他心底一直都想守护的人。
上官昀的手指微微颤抖,视线再次落在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背影上,此刻的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他一直以为自己活在光明里,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却没料到,脚下不知何时已是深不见底的暗渊。
他的知意,还能守得住吗?上官昀心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