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漠的第七日，韩立与历飞羽踏入南疆地界。与西漠的燥热不同，这里的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成密不透风的穹顶，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覆盖着腐叶的地面上，映出无数蠕动的阴影。
“万毒谷外围的瘴气比古籍记载的稀薄了三成。”历飞羽展开一张泛黄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历代修士探查的安全路线，此刻却有半数路线被墨色浸染，“这些被涂抹的区域，应该是心魔种盘踞的地方。”
韩立指尖捻起一片飘落的叶子，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脉络中隐约有黑色的虫豸爬行。“是‘蚀心蛊’，被紫眸人用魔气催熟了。这种蛊虫能钻进修士的灵脉，模仿灵力流动，难怪之前探查的人会失手。”
他运转轮回之力，银灰色的气流在指尖流转，叶片上的紫色迅速褪去，露出底下焦黑的痕迹。“蛊虫已死，但虫卵藏在腐叶下，触碰时会自动附着在灵力护盾上。”
两人顺着舆图上未被浸染的路线前行，沿途不时能看到散落的修士骸骨，骨头上布满细密的孔洞，显然是被蚀心蛊啃噬过。最令人心惊的是，有些骸骨旁还插着完好的法宝，法宝上的灵光尚未完全消散，仿佛主人只是瞬间消失。
“不对劲。”历飞羽停在一具穿着联盟制式铠甲的骸骨前，星力拂过铠甲表面，露出底下刻着的玄天仙宗标记，“这是玄天仙宗的内门弟子，按时间推算，他应该在三个月前就返回宗门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立蹲下身，拨开骸骨旁的腐叶，发现地面上有一个模糊的法阵印记，边缘残留着与噬灵池相似的符文。“是‘替身术’，他被当成了心魔种的容器，本体恐怕早已被吞噬。”
正说着，前方的密林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猴窜了出来，看到两人后却不逃跑，反而对着他们吱吱叫着，爪子指向密林深处。
“这是‘通臂灵猴’，能感知危险气息。”历飞羽认出了这种灵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灵果，“它似乎在给我们引路。”
灵猴接过灵果，三两口吞下肚，随即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跑去，不时回头确认两人是否跟上。韩立与历飞羽对视一眼，决定跟上灵猴——在这处处陷阱的万毒谷，一只通灵性的灵猴或许比残破的舆图更可靠。
跟着灵猴穿过一片瘴气弥漫的沼泽，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地，一座由藤蔓缠绕而成的祭坛矗立在空地中央，祭坛上插着七根黑色的柱子，柱子上绑着昏迷的修士，正是之前在联盟总部失踪的几位长老。
“果然在这里。”韩立握紧星辰幻月剑，注意到祭坛周围的地面刻着与噬灵池相同的符文，只是符文凹槽中流淌的不是黑虫，而是墨绿色的毒液，“紫眸人在用他们的精血炼制‘万毒心核’。”
历飞羽的星力探向最近的一位长老，发现对方的灵脉虽被毒液侵蚀，却未被心魔种吞噬，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还有救！这些毒液只是压制了他们的灵识，没有伤及根本。”
就在两人准备动手救人时，祭坛中央的藤蔓突然蠕动起来，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紫眸在藤蔓间隙中闪烁：“比我预想的早到了半日，看来西漠的沙狱九头魔没能拖住你们。”
“紫眸人！”韩立剑气直指人影，“你费尽心机抓这些长老，到底想做什么？”
人影笑了笑，藤蔓组成的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做什么？自然是让你看看，所谓的‘轮回’究竟是什么。”他抬手一挥，祭坛周围的符文突然亮起，绑在柱子上的长老们同时睁开眼睛，瞳孔中却闪烁着与他相同的紫色。
“他们现在，就是‘过去’的我。”紫眸人指着一位白发长老，“这位曾是初代仙帝的护法，三百年前被你用轮回法则重创，如今却成了我的养料。你说，这算不算一种轮回？”
白发长老突然挣脱藤蔓，周身爆发出浓郁的魔气，掌风带着毒雾拍向韩立。这一掌的招式赫然是玄天仙宗的“擎天掌”，却被魔气扭曲得阴狠诡谲。
韩立挥剑格挡，掌风与剑气碰撞的瞬间，他突然感到识海一阵刺痛——这一掌的力量中，竟夹杂着一丝属于他自己的轮回之力！
“很惊讶？”紫眸人笑着说，“轮回法则能逆转时间，却抹不去因果。你重创了他，他的怨恨便成了我操控他的钥匙。你猜猜，当你亲手斩碎这些‘过去’时，你的轮回之力会发生什么变化？”
更多的长老挣脱藤蔓，朝着两人扑来。他们的招式各不相同，却都带着熟悉的灵力波动——有沙族的“流沙术”，有天衍宗的“星衍术”，甚至还有历飞羽的星宫基础剑法。
“别被他们的招式迷惑！”历飞羽星轨展开，将几位长老缠住，“他们的灵力流动有破绽，在第七重脉门处会停滞一瞬！”
韩立闻言，剑招一变，专挑长老们的第七重脉门攻击。果然，每当剑气临近脉门，对方的动作就会出现短暂的迟滞，露出破绽。但这短暂的迟滞却让韩立心头愈发沉重——紫眸人对他们的了解，远比想象中更深。
激战中，韩立一剑挑飞一位长老手中的法宝，却见那法宝在空中突然碎裂，化作无数蚀心蛊，朝着历飞羽飞去。他想也没想，转身用身体挡在历飞羽身前，蛊虫撞在灵力护盾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分心可是会丧命的。”紫眸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藤蔓凝聚的手掌带着万毒心核的气息，拍向韩立的后心。这一掌来得又快又隐蔽，招式竟是韩立少年时自创的“游身步”变招。
韩立猛地转身，轮回之力在掌心炸开，与掌风碰撞在一起。两股力量相触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紫眸人掌心的纹路——那纹路与自己掌心的轮回印记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深紫色的。
“你到底是谁？”韩立厉声问道，灵力疯狂涌入剑身，“你不可能凭空学会我的招式，更不可能拥有轮回印记！”
紫眸人被震退数步，藤蔓组成的身体出现裂痕，却笑得更加诡异：“我是谁？我是被你遗忘的过去，是你不敢面对的未来。你以为轮回法则是救赎？其实是最恶毒的诅咒！”
他抬手按在祭坛中央的地面上，符文凹槽中的毒液突然沸腾，化作一条墨绿色的毒龙，张开巨口咬向韩立。毒龙的眼睛是紫色的，瞳孔中竟映出韩立少年时在禁地中挣扎的身影。
“这是你的心魔！”历飞羽星力爆发，金色的星雨落在毒龙身上，毒龙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却在不断膨胀，“它在吞噬你的负面情绪！”
韩立看着毒龙瞳孔中的幻象，识海深处的旧伤突然隐隐作痛。那是他少年时为了获得轮回法则，在禁地中忍受万蛊噬心之痛留下的印记，也是他最不愿回首的记忆。
“想起来了吗？”紫眸人笑得癫狂，“你为了力量，亲手杀了禁地中守护轮回法则的灵兽，那灵兽的血溅在你掌心，才形成了轮回印记。而我，就是那灵兽的怨念所化！”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韩立的识海之中。他确实在禁地中杀过一只灵兽，那是一只通人性的九尾狐，临死前用尾巴在他掌心留下了一道爪痕，后来爪痕才渐渐变成轮回印记。
“不……不可能！”韩立的剑开始颤抖，毒龙趁机扑来，巨大的龙爪拍向他的胸口。
“韩立！”历飞羽飞身挡在他身前，星轨化作金色的盾牌，硬生生接下毒龙一击。盾牌剧烈震动，历飞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别信他的话！轮回法则的本质是守护，不是杀戮！你从未被力量吞噬，否则我们怎么会走到现在？”
历飞羽的话如同一道清泉，浇灭了韩立心中的躁动。他看着她嘴角的血迹，看着她星轨上闪烁的金光，突然明白了——紫眸人真正的目的，不是杀死他，而是让他怀疑自己，让他的轮回法则彻底失控。
“你错了。”韩立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轮回之力在体内流转，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银灰色，而是带着温暖的金光，“轮回法则不是诅咒，是责任。我杀过灵兽，便用余生守护生灵；我有过执念，便用轮回之力化解执念。这才是轮回的真谛！”
金光从韩立掌心涌出，融入星辰幻月剑中。他挥剑斩出，剑气不再是凌厉的银弧，而是柔和的光带，缠绕住毒龙的身体。毒龙在金光中不断挣扎，紫色的眼睛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清澈的灵光——那是九尾狐的本源之力。
“不！这不可能！”紫眸人发出愤怒的咆哮，藤蔓组成的身体开始崩溃，“你应该被心魔吞噬，应该成为我的容器！”
韩立没有理会他的嘶吼，剑招继续推进，金光顺着毒龙的身体，涌入祭坛上的长老们体内。紫色从他们的瞳孔中褪去，昏迷的神色渐渐变得平和。
当最后一道金光融入白发长老体内，祭坛周围的符文彻底熄灭，墨绿色的毒液化作蒸汽消散。紫眸人看着这一切，藤蔓组成的身体寸寸碎裂，只留下一双紫色的眼睛悬浮在空中：“你赢不了……真正的轮回之秘在极北冰原……那里有你的……”
话音未落，紫色的眼睛突然炸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历飞羽扶住脱力的韩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轻声道：“你刚才的轮回之力……很不一样。”
韩立低头看向掌心的轮回印记，此刻竟泛着淡淡的金光：“或许，我一直误解了轮回法则。它不是用来逆转过去，而是用来接纳过去。”
他走到祭坛前，解开长老们身上的藤蔓。历飞羽检查后松了口气：“他们只是灵力耗竭，休息几日就能恢复。”
两人将长老们安置在安全的山洞中，又在周围布下防护法阵，这才稍作休息。月光透过密林洒下，照亮两人疲惫却坚定的脸庞。
“极北冰原……”历飞羽轻声念着紫眸人最后的话，“看来那里才是初代仙帝的老巢。”
韩立点头，指尖的金光渐渐散去：“不管那里有什么，我们都必须去。紫眸人虽然消失了，但他的话提醒了我——轮回法则还有很多我不了解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很可能就是初代仙帝的破绽。”
万毒谷的瘴气在晨曦中渐渐散去，露出底下郁郁葱葱的草木。通臂灵猴蹲在枝头，对着他们吱吱叫着，像是在送别。韩立与历飞羽回望了一眼祭坛的方向，那里已恢复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激战。
但他们都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极北冰原的秘密如同悬在头顶的剑，提醒着他们前路依旧凶险。而紫眸人最后未说完的话，“那里有你的……”究竟指的是什么？是过去的罪孽，还是未卜的命运？无人知晓。
两人转身，朝着极北冰原的方向飞去。阳光穿透云层，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道并肩前行的光，照亮了南疆的密林，也照亮了那布满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