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就位——一拜天地日月星!”
冯疏影垂下眼帘,看见自己裙裾在青石砖上铺展如云。起身时,凤冠流苏微微晃动,在嬷嬷的引领之下和旁边的苏文叩拜天地。
“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兴!”
“感谢天作之合,地造之美,日月星辰之辉,佑此良缘!”
拜完之后,又在嬷嬷的引领下,来到高坐的双方长辈面前。
冯家那边是冯良才,冯思远和柳夫人三个人,苏家这边则是苏清怡一人。
“二拜高堂祖宗亲!”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兴!”
司仪念出贺词: “饮水思源,感念父母养育之恩;光耀门楣,不忘宗族传承之德!”
之后两位新人面对面站立,面对新郎,等了许久终于得偿所愿的冯疏影一阵羞涩,垂下头去。
“夫妻对拜——!”
“一拜——白头偕老,恩爱永固!”
“再拜——鸾凤和鸣,琴瑟和谐!”
“三拜——早生贵子,瓜瓞绵绵!”
交拜之礼刚成,喜娘已捧上合卺酒。
金杯系着红丝线,她接过时指尖轻触,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烈酒入喉辛辣,她轻咳一声。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说出最终贺词 “红绳系足,朱履同心。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自此夫义妇顺,永结鸾俦!恭祝新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礼成之声响起,漫天彩纸与花瓣纷扬而下。在宾客的欢呼声中,她由他牵着红绸引向洞房。那只握住绸花另一端的手充满温度。
这是执掌一州刑名钱谷的手,也是将翼州百姓带向安居乐业的手,将与她携手一生。
……
之后苏文出去陪客。
所有人群都向他敬酒,恭贺他新婚大喜。
包括哪些胥吏代表。
今日,他们只谈喜事,不谈公事。
终于,喜宴结束,宾客散去。
在红烛将要烧完的时候,苏文回到洞房。
“夫君……”冯疏影羞涩之后,关切起来,“那么多宾客都在敬知州大人酒,没有把夫君灌醉吧?”
“喝点酒刚好可以助兴。”苏文刚刚其实只喝了一点点,其余喝的都是水,就连水都没有喝多。
冯疏影脸色羞红,一阵忐忑。
“老爷,请。”翠墨将喜秤递过来。
苏文轻轻挑开盖头。
望着烛光下这张精心妆点的容颜,凤冠霞帔映得她眉眼如画,比记忆中更添几分明艳。
窗外月华初上,檐下双喜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个新人挨近的影子投在茜纱窗上。
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也是一个关乎家族盟约、仕途荣华的故事开端。而在这一刻,所有算计与权衡都暂时隐去,只剩红烛噼啪作响。
“今日,本公子终于报仇了。”
“夫君可以收点利钱。”
二人的对话,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
“轰卡!”
暴雨连下了三天三夜,雨水不停的从古色古香的屋檐流下,在青石板地上汇聚成一条溪流。
苏府的主子下人们纷纷把屋子里的水缸、水桶搬出来接雨水,很快便接满。
等天晴了可以用这些雨水洗个靴子、清洗家具什么的。
比去井里打水方便多了。
苏文打着伞照例去府衙办公,象征性的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回府。
反正古代知州的家和办公地点是一体的。
如果有什么紧急事务,衙役派人来请他,再去坐堂也不迟。
天柱山县。
田府。
“这雨下的好哇!”穿着便服的县令朱璐把手伸出,任由屋檐流下来的雨水滴落在手心,四处飞溅,“尤其是炎热的夏日,突然来一场暴雨,真是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突然诗兴大发,吟诗一首:
“炎光炙瓦欲烧城,忽有墨云压牖楹。”
“十万跳珠崩霆落,一川风雨洗新清。”
“朱大人真是大才也,真不愧是有功名之人。”身边陪着他一起出来感受雨天清凉的田老爷恭维,“大人此诗浑然天成,恐怕就连知州大人,仓促之间也做不出这么好的诗吧?”
朱璐闻言面露笑容,微微颔首,颇有些自得,看来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田兄也是熟读诗书之人,出自诗书世家,不妨也来一首,我们切磋切磋如何?”
“朱大人有命,愚兄就献丑了。”天徐静也不客气,沉思片刻之后,念道:
“墨云泼浪压南牖,白雨跳珠打画船。
忽有凉风穿堂过,碎荷声里梦初圆。”
“好诗啊,好诗!”朱县令闻言也拍手叫好,“你这首诗也韵味十足嘛,尤其是最后一句忽有凉风穿堂过碎荷声里梦初圆,真是回味悠长。”
天徐静面露笑容,不过嘴上还是十分谦逊:“愚兄这诗,岂能和朱大人的诗相提并论?”
“老爷。”此时,一名仆役走了过来,对天徐静耳语几句,然后转身离开。
“也不知道五龙河的河水涨水没,有没有淹着百姓。”朱县令问道。
“禀朱大人。”天徐静拱了拱手,“虽然下了三日三夜暴雨,但这雨是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河水虽然暴涨但没有殃及周边百姓,只有两三户人家的茅草屋被冲走,一户人家的猪跑了。”
“没有祸及百姓就好,没有祸及百姓就好。”朱县令一副爱民如子、忧国忧民的模样,
突然开口,声音放低:“还是老规矩。”
“今晚你让人悄悄去掘开河堤。”
“遵命。”天徐静会心一笑。
“这样好的机会如果错过,真是太可惜了。”朱县令悠悠道,“根据县志记载,天柱山县,已经五年没有发生洪涝灾害了。”
“在下懂得。”
……
知州衙门。
“大人,有一封来自天柱山县的紧急公文。”苏文正在家中休息的时候,书吏周学在门外恭敬站立,并向他禀报。
苏文信步走出房间,从书吏手中接过公文一看。
只见上面写着:
天柱山知县臣朱璐谨禀知州大人阁下:
本县六月十五日酉时,天裂云崩,暴雨如倾。三昼夜不止,山洪骤发,溪河漫溢。城垣崩毁者十之三四,庐舍冲没者百余村。
更兼西山龙岩山崩,壅塞河道,平地水深丈余。
据各乡社急报,已查得溺毙民丁三千七百余口,失踪者尚未可计。田禾尽没,仓廪漂沉,耄稚号哭于断椽,妇孺攀援于高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