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湾海战的消息,像一道滚雷,从北到南,瞬间传遍了整片焦土。
当那份“敌舰队全歼,我旗舰无损”的电报送到长江北岸前线指挥部时,整个指挥部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名满脸硝烟,胳膊上还缠着血色绷带的师长,这个在战场上眼睛都不眨的汉子,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赢了……赢了……”
“我们他娘的……赢了!”
这哭声像一个信号。
压抑了太久的憋屈、愤怒、悲壮,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撼动天地的狂吼!
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在用人命去填。
长江,这条母亲河,在美援舰艇的炮火封锁下,变成了一道血肉长城。
每一个伤亡数字,都像一把钝刀,在赵刚和李云龙的心头反复切割。
而现在,天亮了。
那道封锁长江的无形枷锁,被林凡在渤海湾,用一场惊世骇俗的“献祭”,砸得粉碎!
南岸的敌人,失去了最后的海上屏障,成了铁锅里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
“传我命令!”
李云龙一脚踹开椅子,那张黑脸上,杀气与狂喜交织。
“告诉弟兄们!把枪都给老子擦亮点!”
“三天!老子只给你们三天!三天之后,都他娘的滚到南京城里去喝庆功酒!”
……
命令,如同电流般从“天巢”飞向全国。
林凡一手缔造的庞大工业机器,开始以一种令人战栗的效率,全力运转。
旅顺,青岛,连云港。
一座座被林凡用“盘古”系统凭空变出来的现代化船坞,昼夜不息。
无数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喊着号子,在刺眼的电焊火花中,将一块块巨型钢板拼接、组装,那金属撞击声汇成的交响乐,便是新时代的脉搏。
王承书总工程师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却亢奋得像一头红了眼的公牛。
他手里拿着林凡给他的,简化了无数倍的“071型船坞登陆舰”图纸,像个疯子一样在船坞里来回奔跑,嘶吼。
“速度!我他妈要的是速度!”
“三号船台!水密测试结果呢!我要的不是合格,是完美!”
“告诉后勤那帮小子!钢材要是敢断一秒钟,老子亲自去拧下他们的脑袋当夜壶!”
没有人抱怨。
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团能烧穿钢铁的火。
他们在造的,不是船。
是送百万子弟兵过江,去踏平旧世界的诺亚方舟!
是为那些牺牲在长江里的英魂,讨还血债的复仇之刃!
短短半个月。
一支由数十艘大型坦克登陆舰,上百艘中小型登陆艇,以及无数辅助船只组成的庞大舰队,奇迹般地在长江北岸集结成型。
那场面,遮天蔽日。
钢铁的森林,从江岸一直延伸到天际。
……
长江北岸,某集结点。
旌旗蔽日,人头攒动。
百万雄师,枕戈待旦。
李云龙、丁伟、孔捷,这“铁三角”再次聚首。
只是这一次,他们脚下站着的,不再是黄土高坡,而是冰冷的钢铁甲板。
“他娘的,老丁,老孔,你们俩睁大狗眼看看!”
李云龙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将官服,人五人六地叉着腰,站在“井冈山”号宽阔的飞行甲板上,唾沫星子喷得比浪花还高。
“这玩意儿,够劲吧!”
“比你那个破骑兵营,威风一万倍!”
丁伟也换上了新军装,他不像李云龙那么咋呼。
他只是用手掌抚摸着甲板旁冰冷的护栏,感受着脚下这座四万吨钢铁巨兽传来的沉稳力量,眼神里是近乎痴迷的震撼。
“老李,这已经不是威风了。”
“这是一个时代。”
孔捷则老实不客气地从旁边的战士手里,抢过一个高倍望远镜,学着李云龙的样子,朝长江对岸望去。
“我瞅瞅,我瞅瞅南京那个总统府在哪儿……”
“等打过去,老子要第一个冲进去,坐坐那把龙椅是啥滋味!”
三个人,三种性格,此刻却都被同一种情绪所包裹。
一种手握雷霆,即将亲手改天换地的万丈豪情。
李云龙一把夺过孔捷的望远镜,熟练地调着焦距。
透过镜片,对岸的南京城,轮廓清晰。
他甚至能看到一些惊慌失措的敌军,正在徒劳地构筑着不堪一击的江防工事。
“一群丧家之犬。”
李云龙放下望远镜,轻蔑地吐了口唾沫。
“等老子的铁王八上了岸,一小时!老子就要一个小时,拿下他娘的南京城!”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因为他的身后,不仅有百万雄师。
更有那停满了整个飞行甲板,随时可以撕裂天空的武装直升机群。
……
与将军们的意气风发不同。
政委赵刚,正在一个个营地里穿行。
大战在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杀与决绝混合的奇特味道。
他看到,无数年轻的战士,正围坐在一起,借着昏暗的马灯,在粗糙的纸上奋笔疾书。
他们在写遗书。
赵刚的脚步,在一个年轻的士兵面前停下。
这个兵,他认得。
就是那个在“南昌”号上,被吓得瘫软在地,最后却吼出“开火”的年轻水兵。
此刻,他正一笔一划地,给家里写信。
“……爹,娘,儿子不孝。”
“……指导员说了,我们是去解放全中国,让咱这样的穷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要是儿子回不来了,你们别难过。把我那份军功章,放在咱家祖坟上,告诉爷爷,他孙子,没给他丢人……”
年轻的士兵写着写着,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了信纸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花。
赵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张干净的信纸,递给他。
“好好写。”
“写清楚点,家里人,等着看呢。”
他没有说什么大道理。
他只是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拿起了一个铁皮喇叭。
“同志们!”
他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了整个肃静的营地。
“我知道,大家都在写信。”
“有人怕死,这不丢人,我也怕。”
“但我们更怕什么?”
“我们更怕,我们的爹娘,一辈子受人欺负,直不起腰!”
“我们更怕,我们的婆娘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活得不像个人!”
“我们更怕,我们的子孙后代,还要活在这狗日的不公道的世界里!”
“现在,船,我们有了!”
“炮,我们也有了!”
“长江,已经拦不住我们了!”
“江对岸,就是我们的父老乡亲!就是我们拿命去换的好日子!”
“我命令!”
赵刚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明天,跨过长江去!”
“解放全中国!”
“解放全中国——!!!”
那一声声回应,不再是简单的呐喊,而是一股要将天捅个窟窿的钢铁洪流,震得整个长江水面,都在剧烈颤抖。
……
总攻发起的前夜。
李云龙和丁伟他们,围在沙盘前,一遍遍推演着登陆后的作战计划,争论得面红耳赤。
赵刚则在准备着渡江成功后,接管城市、安抚民众的各项预案。
没有人注意到,林凡独自一人,离开了喧嚣的前线指挥部。
他回到了旅顺。
回到了那座创造了“井冈山”号神话的,巨大的半潜式船坞。
此刻,船坞里空荡荡的。
“井冈山”号,已经作为旗舰,停泊在长江口,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史前巨兽。
林凡走下舷梯,站在空旷的船坞中央。
几盏巨大的探照灯,将整个船坞照得亮如白昼。
在他的面前。
船坞的最深处。
一块比“井冈山”号的龙骨,更长、更宽、更厚重的,一体成型的特种合金龙骨,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像一头远古泰坦的脊梁骨,散发着冰冷而蛮横的气息。
仅仅是这一块龙骨,就透着一股要将整个海洋踩在脚下的无边霸道。
林凡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那块巨大的龙骨。
他没有看长江,没有看南京。
李云龙他们看到的,是解放全中国。
而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块龙骨,穿透了脚下的土地,望向了那片更深、更远、更黑暗的,蔚蓝色的无垠深海。
他想起了赵刚给他看的那张,蔚蓝色的地球照片。
统一,只是开始。
长江,太小了。
这片大陆,也太小了。
他的征途,是那片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