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县委书记的关注：医疗改革的魄力
普外科护士站，年轻的护士放下电话，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快步走到科室主任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赵主任，有个电话找您。”
办公室内，赵天成正对着一张腹部ct片，眉头紧锁。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谁啊？没看我正忙着吗？就说我不在。”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他早就习惯了。不是推销医疗器械的，就是想插队看病的，一概懒得理会。
“他说……他是马家坪那个重症肺炎孩子的家属，想当面谢谢您。”护士的声音有些犹豫。
赵天成的眉头松开了，他终于从ct片上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马家坪那个孩子？
他当然有印象。那天情况危急，从急诊转到IcU，他作为院里的外科权威，确实被请去参与了会诊，但主要负责救治的还是IcU和呼吸内科。他不过是提了几个关于脓毒症并发症处理的建议，连主刀都算不上，更别提和家属见面了。
家属要谢，也该去谢IcU的医生，谢秦越，谢那个送孩子来的副县长。怎么会找到自己头上来？
“家属？”赵天成重复了一句，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脑子里立刻联想到了下午在休息室里和钱卫东他们的那番谈话，联想到了那个叫秦越的愣头青，以及他背后那个年轻的林副县长。
这会是一场鸿门宴吗？借着感谢的名义，来试探他的态度，或者说，是来给他一个下马威？
有点意思。
赵天成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峭。他倒想看看，这个新来的副县长，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让他上来吧。”他对着门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预演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对话和场景。
而在县政府大楼，林枫放下电话后，并没有丝毫的停留。他将桌上那份关于赵天成等人的档案重新收好，然后拿起了另一份他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那不是秦越正在撰写的详细草案，而是一份仅仅两页纸的纲要，标题言简意赅——《关于构建清源县“医疗联合体”模式，破解基层“看病难”问题的初步构想》。
他拿起这份纲要，径直走出了办公室，敲响了县委书记陈建国的门。
陈建国正在批阅文件，看到林枫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个‘教育先行者’，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教育局那边的试点推广方案，都理顺了？”
“报告陈书记，教育改革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轨。”林枫没有坐下，而是将手中的纲要双手递了过去，“今天来，是想向您汇报一个新的问题，和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哦？”陈建国来了兴趣。他了解林枫的性格，从不无的放矢。凡是他亲自找上门来的，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大事。
他接过那份纲要，目光落在标题上。
“医疗联合体？”陈建国轻声念出这个词，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林枫言简意赅地开始汇报：“书记，教育问题只是民生的一面。我在基层调研时发现，咱们县的医疗问题，可能比教育问题更严峻，也更得民心。”
他没有说那些空泛的口号，而是直接抛出了几个最尖锐的问题。
“为什么百姓宁愿花几倍的时间和金钱，挤到县医院看个感冒，也不愿意踏进乡镇卫生院的大门？为什么我们培养的年轻医生，宁可在县医院打杂，也不愿意下基层独当一面？为什么每年‘专家下乡’搞得轰轰烈烈，乡镇卫生院的水平却常年原地踏步？”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陈建国的心上。这些都是清源县医疗系统存在多年的顽疾，人人都知道，却人人都束手无策。
“我想，根子在于‘不通’。”林枫的声音沉稳而清晰，“人、财、物、信息，在县医院和乡镇卫生院之间，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我要做的‘医联体’，就是要砸开这堵墙。”
他开始阐述那套脱胎于【智慧医疗系统】的构想：以县医院为龙头，将乡镇卫生院变为“分院”，实现人事的统一调配、绩效的统一核算、信息的统一管理。
“让专家下沉成为制度，而不是活动。让乡镇卫生院的业绩，能直接体现在县医院专家的奖金里。让一个村医开出的检查单，县医院的专家在办公室里就能看到结果并给出诊断。”
陈建国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份纲要。
林枫的汇报，条理清晰，逻辑严密，不仅指出了问题，更给出了一套完整的、环环相扣的解决方案。这已经不是一个“想法”了，这是一个足以撬动整个县域医疗格局的宏大计划。
“这个方案，会遇到的阻力，你想过吗？”陈建国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想过。”林枫点头，毫不避讳，“最大的阻力，不会来自基层，而会来自县医院内部。分级诊疗，必然会触动一些科室的核心利益。他们习惯了病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习惯了高额的流水和奖金。要把病人‘截留’在乡下，无异于从他们口袋里掏钱。”
陈建国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
他很欣赏林枫的这份坦诚。一个真正的改革者，不仅要有仰望星空的理想，更要有直面现实的清醒。
“那你打算怎么办？”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林枫的回答掷地有声，“我已经找到了可能成为阻力核心的几个人。只要能说服他们，或者……让他们无法反对，剩下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陈建国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看着窗外县城的夜景。
“林枫啊林枫，”他感慨道，“我当初把你从马家坪调上来，只觉得你是个能干事、敢干事的闯将。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枫：“你这不叫干事，你这叫攻坚。教育改革，是顺水推舟，锦上添花。而这个医疗改革，是逆水行舟，刮骨疗毒！这需要的不只是智慧，更是魄力和担当！”
陈建国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然后猛地停下。
他知道，林枫今天来找他，不仅仅是汇报工作，更是在寻求政治上的最高授权。这个医疗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县委一把手的鼎力支持，寸步难行。
而他，也需要林枫这样一把尖刀，去替他捅破那些积弊已久的脓包，去啃下那些最难啃的硬骨头。这不仅是为民造福，更是实打实的政绩，是他未来能否更进一步的关键。
“好！”陈建国一拍桌子，声音斩钉截铁，“这件事，你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县委给你顶着！”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拨通了县委办主任的内线。
“通知下去，”陈建国的语气不容置疑，“明天上午九点，在县委一号会议室，召开全县医疗系统改革专题会议。参会人员：县卫健委全体班子成员，县人民医院、中医院院长、副院长，以及……”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林枫递上来的那份纲要，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以及县人民医院所有科室主任。一个都不许缺席！”
……
县人民医院，外科主任办公室。
赵天成已经喝完了第二杯茶，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六点。
那个自称是“马家坪孩子家属”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他心里那点被人戏耍的恼火，渐渐被一种更深的不安所取代。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试探，也不是下马威。
这更像是一个信号，一个烟雾弹。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抓起电话，里面传来院长刘长青那明显压抑着震惊和不解的声音。
“老赵，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出大事了！”
“怎么了？”
“县委办刚刚下来的紧急通知，陈书记亲自点的将，明天上午九点，要召开全县医疗系统改革专题会，所有科室主任都必须参加！”刘长青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迫感，“我问了，议题只有一个——讨论林副县长提交的‘医联体’方案！”
赵天成握着电话的手，猛地收紧。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了。
那个电话，那个不存在的“家属”，根本就不是打给他赵天成的。
那是打给县委书记听的。
林枫用一个虚晃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他要从基层、从内部攻破堡垒。而他的主力部队，却早已悄无声息地直捣黄龙，直接拿下了最高指挥部！
明天上午九点，他赵天成和所有科室主任，将不再是这个方案的审判者，而是被审判者。
他们将要面对的，不是那个资历尚浅的秦越，也不是那个年轻的林副县长，而是清源县权力的最高象征——县委书记陈建国。
赵天成缓缓放下电话，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输了，在战斗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第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