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县委书记的关注：城市建设的全新思路
通往县委书记办公室的走廊，今天似乎比往常要长一些。
林枫走在红色的地毯上，能感觉到两旁办公室里，有目光从门缝和百叶窗的间隙里投射出来，带着探究、同情，或许还有幸灾乐祸。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像暴雨来临前的闷。
他手里捏着那份来自建设局的报告，纸张不厚，却压手得很。那上面“八个亿”的预算，像一个嚣张的数字烙印，烫得他指尖发麻。
这是阳谋。
王大海们没有选择暗中使绊子，而是直接在全县的牌桌上，甩出了一张王炸。他们把两套方案摆在了台面上，一套是熟悉的、花大钱办旧事的“传统疗法”，另一套是林枫提出的、前卫却充满未知的“创新手术”。他们逼着县里的决策层，尤其是陈建国，必须做出选择。
他们笃定，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官场逻辑里，没有人敢轻易为一份停留在纸面上的“未来蓝图”，去赌上自己的政治前途。
推开陈建国办公室厚重的木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茶香扑面而来。
办公室的陈设简单而肃穆，巨大的书柜占据了整面墙，办公桌上文件堆放得整整齐齐。县委书记陈建国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盆君子兰前，拿着一个小喷壶，细致地给宽大的叶片喷着水雾。
他没有回头，仿佛早就知道来人是谁。
“网上的帖子，都看了？”陈建国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喜怒。
“看了。”林枫将门轻轻带上。
“建设局的报告，也看了？”
“周主任已经给我了。”
陈建国放下喷壶，用毛巾擦了擦手，这才转过身来。他没有坐回自己的大班椅，而是走到了待客区的沙发上坐下，指了指对面。
“坐吧。说说你的看法。”
他既没有安抚，也没有批评，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考官，抛出了一个开放式的问题。
林枫在他对面坐下，将那份报告轻轻放在茶几上，推了过去。
“书记，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林枫开口，声音同样平静，“网上那些帖子，用危言耸听的标题，把‘海绵城市’曲解成‘挖坑泡水’，把‘智慧交通’丑化成‘天网监控’。这份报告，用八个亿的传统工程预算，来凸显我那两个方案的‘不切实际’。一个在民间制造恐慌，一个在官场制造压力。组合拳，打得很准。”
他没有一丝抱怨，没有叫屈，只是在冷静地解构对手的招数。
陈建国端起茶杯，杯盖撇着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所以，你觉得你的方案，推行不下去了？”
林枫笑了笑。
“不。我反而觉得，时机到了。”
陈建国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哦？怎么说？”
“书记，如果我的方案只是纸上谈兵，他们根本不必费这么大力气。正是因为这套方案动了某些人的奶酪，触及了某些根深蒂固的利益，他们才会如此激烈地反扑。”林枫的身体微微前倾，“这恰恰证明，我们找对了病根，开对了药方。这剂药还没煎，药味已经让他们坐不住了。”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那份八个亿的报告。
“就说这份报告，看似是为了解决内涝，其实是典型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清源县就像一个身体浮肿的病人，王局长的方案，是建议我们花大钱，换一条更粗的输液管，好让水肿流得快一点。但病根，是肾脏出了问题，是身体本身失去了调节水液的能力。我的‘海绵城市’，就是要修复这个‘肾脏’的功能。哪个能根治，哪个只是暂时缓解，一目了然。”
“至于钱……”林枫的目光落在陈建国脸上，“王局长要的八个亿，是纯粹的财政支出，是泼出去的水。而我方案里需要的钱，是通过绿色金融、社会资本撬动的投资，是能下蛋的鸡。这笔账，我相信您比我算得更清楚。”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不疾不徐地走着，发出轻微的嘀嗒声。
陈建国没有说话，他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另一侧墙壁前。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清源县卫星地图。他的手指，从拥挤的老城区，划过规划混乱的开发区，最终停在了那几条每逢暴雨必定“看海”的主干道上。
“修路，挖沟，再修路，再挖沟……”陈建国看着地图，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枫说，“这些年，清源县的城市建设，就像是在一块旧布上打补丁。东边漏了补东边，西边破了补西边。补丁越打越多，这块布也越来越重，越来越丑。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不行，但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因为打补丁最简单，也最安全。”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林枫身上，那目光里，有一种林枫从未见过的锐利和……疲惫。
“你说的，是系统性的解决方案。不是打补丁，而是想换一块新布。这很难，甚至会扯到很多人身上连着的线，让他们皮开肉绽。”陈建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你真的想好了？”
林枫站起身，笔直地站在陈建国面前。
“书记，开弓没有回头箭。”
陈建国看着他，看了很久。眼中的疲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许久的决断。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回办公桌，拿起了那部红色的座机。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个按键都清晰有力。
“小李，通知一下。”
电话那头的秘书立刻应声。
“建设局王大海，交通局刘斌，财政局、规划局，主要负责同志。另外，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邀请鸿远集团的董事长钱东来，作为县里的优秀企业家代表，也来参加。”
陈建国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明天上午九点，县委一号会议室，召开清源县城市发展专题研讨会。”
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肃立在旁的林枫，然后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道：
“会议的主题，是深入论证‘海mb城市’与‘智慧交通’在清源县实施的可行性。”
“主讲人，”陈建国放下电话前，补上了最后一句话，“是林枫同志。”
挂断电话，陈建国将听筒放回原位，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林枫。
“他们想把水搅浑，逼我做选择题。那我就把水烧开，让所有人都到开水里来游一游，看看谁是真材实料，谁在裸泳。”
“你提的这两个概念，市规划局的周局长昨天专门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想法很大胆，但清源县的庙太小，怕你这个和尚念不好经。”陈建国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明天这个会，不光是开给王大海他们听的，也是开给市里看的。”
“他们给你设了局，我就给你搭个台。这个台子，能不能唱成一出好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林枫心中一股热流涌过，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书记。我一定准备好。”
“去吧。”陈建国挥了挥手，“今天下午，什么都别干，回去睡一觉。明天，是一场硬仗。”
林枫走出书记办公室，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知道，自己赌对了。陈建国不是一个守成的官，他骨子里有着改革者的魄力，只是在等待一个足够有力的杠杆，和一个能替他冲锋陷阵的人。
走廊里光线明亮，那些窥探的目光似乎都消失了。他刚走到楼梯口，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是建设局局长王大海。
王大海正满面春风地往书记办公室的方向走，看样子是想来探探口风，或者再添一把火。他看到从书记办公室里出来的林枫，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了虚假的笑容。
“林县长，跟书记汇报工作呢？”
林枫还没开口，书记的秘书小李就从后面快步走了过来，正好经过王大海身边。
“王局，书记让我通知您，明天上午九点，一号会议室，城市发展专题研讨会，请您务必准时参加。”
王大海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定一定！是讨论我们局那个八个亿的排涝升级方案吗？”
秘书小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枫，语气平淡地补充道：“不是。会议由林枫副县长主讲，专题论证‘海绵城市’和‘智慧交通’的可行性。”
王大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扇中。那春风得意的神情，在短短一秒钟内，经历了错愕、不解、震惊，最后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沉。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林枫。
走廊的穿堂风吹过，扬起了林枫的衣角。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但王大海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昨天茶室里的那种轻蔑与算计，而是一种混杂着惊怒和杀意的凶狠，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