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手指在地图上敲击,落点精准地落在函谷关西侧的山谷。羊皮地图被油灯熏得发脆,他却毫不在意,指腹碾过“桃林塞”三个字,那里用朱砂新标了个小三角——是昨晚斥候传回的秦军粮仓位置。
“秦军的粮草周转全靠这条暗道。”他抬头时,油灯的光在眼底跳跃,“赵二,带五十亲卫,换上秦军甲胄,卯时从密道摸进去。记住,只烧粮草,不恋战。”
赵二猛地起身,甲胄碰撞发出脆响:“得令!但秦军的巡逻队每刻钟换防,密道入口还有三头獒犬……”
“獒犬怕这个。”姬延从腰间解下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茱萸粉,“撒在入口,狗鼻子灵,闻着就躲。”他忽然压低声音,“进去后先找粮囤的通风口,把硫磺包扔进去,再点火——烟大,能呛得他们找不着北。”
赵二接布包时,指尖触到姬延手腕上的疤——一道寸长的浅痕,是上次炸山时被碎石划的。他忽然想起昨夜姬延趴在案前画图,油灯燃尽了三盏,晨光爬上他肩头时,那道疤在皮肉下泛着白,像条蛰伏的蛇。
“陛下,您要不要……”
“我带主力在关前叫阵。”姬延打断他,指尖在地图上划出弧线,“秦军主力被引出来,你们才好动手。记住,烧完就走,别贪军功。”他顿了顿,摸出块玉佩塞进赵二手里,“这是调兵符,万一被截,凭这个去见韩将冯亭,他会接应。”
赵二攥紧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陛下放心!”
三更刚过,函谷关的号角声撕裂夜空。姬延披甲站在阵前,周军的火把连成火龙,映得关楼的“秦”字旗猎猎作响。他摘下单刀,刀刃在火光里晃出冷光:“秦武王!前日借你的宜阳锡矿,今日特来还礼——”
关楼上的箭雨骤然而至,姬延侧身避开,刀光一卷,将几支箭劈成两半。“怎么?不敢出关?”他扬声大笑,声音撞在关墙上反弹回来,“还是怕了我周室的‘破甲锥’?”
这话戳中了秦军的痛处。上次交锋,周军的改良弩箭射穿了他们三层甲胄,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关楼上的秦军果然骚动,很快,城门“吱呀”洞开,秦武王亲率铁骑冲了出来,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像团滚动的乌云。
“姬延!休要逞口舌之快!”秦武王的青铜戟直指姬延咽喉,“今日定要让你知道,谁才是天下共主!”
姬延勒马不退,单刀斜挑,精准地磕在戟杆中段。两马相交的瞬间,他闻到秦武王身上的酒气——看来这莽夫又喝多了。“共主?”他冷笑,“连自己的粮草都看不住,也配?”
秦武王怒喝一声,戟法变得狂暴。姬延却不硬接,坐骑在他膝下灵活转身,每一次闪避都擦着戟刃,引得周军阵阵喝彩。他在拖延时间,耳听着关内的动静,心里默数:一、二……
突然,函谷关深处腾起浓烟,火光染红了半个夜空。秦军阵营顿时大乱,秦武王回头的刹那,姬延的刀已经逼到他颈侧:“你的粮仓,没了。”
秦武王目眦欲裂,戟法瞬间散乱。姬延抓住破绽,刀背重重砸在他后心。秦武王闷哼一声摔下马,周军一拥而上将他按住时,他还在嘶吼:“不可能!那条密道除了先王,没人知道……”
“你忘了当年修密道的奴隶?”姬延翻身下马,用刀鞘挑起秦武王的下巴,“他们的后人,现在是我的亲卫。”他凑近了些,声音像淬了冰,“你以为宜阳的锡矿是白给的?那里面掺了铅,你铸的剑,下次交锋就会断。”
秦武王的脸瞬间惨白。
关内的火光越来越旺,赵二带着亲卫冲出密道,身上还沾着火星:“陛下!粮草全烧了!秦军的救兵被韩军缠住,过不来!”
姬延点头,却没下令进攻。他望着关楼上慌乱的秦军,忽然扬声道:“降者不杀!凡带甲归降者,赏粮三石!”
这话比火攻更有效。秦军本就缺粮,此刻听闻有粮,不少人扔下武器高喊“愿降”。秦武王气得浑身发抖,却被亲卫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军心溃散。
姬延转身时,瞥见关墙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信,他正缩在垛口后往箭筒里塞箭,箭头闪着幽蓝,显然淬了毒。姬延的瞳孔骤然收缩,前世在边境排爆时,他最恨这种阴招。
“小心!”他飞身扑向身边的韩将冯亭,单刀脱手掷出,精准地钉穿了李信的手腕。毒箭偏了方向,擦着冯亭的铠甲飞过,钉在土墙上,箭尾嗡嗡震颤。
“卑鄙小人!”冯亭怒喝着冲上去,一枪挑翻李信。
姬延扶起冯亭时,指尖触到温热的液体——冯亭的臂膀被毒箭擦伤,伤口处正泛起黑紫。“别碰!”他立刻撕开衣襟,用随身携带的解毒粉按住伤口,“这是乌头毒,一刻钟内不处理会攻心。”
冯亭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出声:“天子殿下好身手!这一下,韩军欠您一条命!”
“先欠着。”姬延抬头,望见秦军残部正往关内退,“赵二,带三十人追!记住,留活口——我要知道秦武王私通义渠的证据藏在哪。”
赵二领命而去,马蹄声在夜色里远去。姬延低头处理冯亭的伤口,解毒粉与血水交融,泛起泡沫。他忽然想起穿越那天,军医也是这样按住他的枪伤,说“特种兵的命,比子弹金贵”。
“在想什么?”冯亭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姬延抬头,看见东方泛起鱼肚白。函谷关的“秦”字旗被降了下来,周军正在城头升起“周”字旗,旗面在晨风里舒展,像只展翅的鹰。“在想,”他笑了笑,指尖在冯亭的伤口上打了个漂亮的结,“该给这条密道起个名字了。”
冯亭挑眉:“叫什么?”
“归雁道。”姬延望着关外的旷野,那里,赵二正押着俘虏归来,朝阳的金光洒在他们身上,“总有一天,天下的游子,都能沿着这条路回家。”
他没说出口的是,归雁道的图纸,是用特种兵的地形测绘法画的;对付獒犬的茱萸粉,是野外生存手册里写的;甚至连刚才掷刀的角度,都来自狙击训练的瞄准镜原理。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正在这个乱世里,开出意想不到的花。
冯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道:“听说周天子以前连弓都拉不开?”
姬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大笑:“此一时彼一时。”他拍了拍冯亭的肩膀,“走,去看看秦武王的粮仓——我猜,里面还藏着他准备送给义渠王的美女图。”
冯亭跟着笑起来,笑声震落了关楼的晨露。阳光漫过垛口,照亮姬延手腕上的疤痕,那道白痕在金光里微微发亮,像一枚特殊的勋章,见证着一个特种兵在战国乱世里,下出的又一步好棋。
远处的山谷里,赵二正清点俘虏,忽然举起一个陶罐朝这边挥手。姬延知道,那是找到的义渠密信。他回以手势,指尖在空中划出胜利的弧度——这一局,他又赢了。但他也清楚,秦武王只是开始,函谷关的风,还会吹得更烈。他摸了摸腰间的单刀,刀柄上的防滑纹被掌心的汗浸得发亮,就像他此刻的眼神,坚定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