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林舟的挑战，要将全省数据化进行推演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被微风拂过的沙沙声。
那句“是否确认接管此任务”的冰冷询问，在林舟的脑海中回响，与周书记那双深邃眼眸里的期许，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网在中央。
他没有立刻在意识中回答。
他的指尖在牛皮纸袋粗糙的表面上轻轻滑过，那枚鲜红的“绝密”印章，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他能感觉到，这薄薄的纸袋之下，装着的不是文字和数据，而是一个拥有近亿人口的省份，在未来十年十字路口上的所有可能性。
这是一个足以压垮任何人的重量。
林舟抬起眼，看向周书记。老人的脸上没有催促，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落子之后，便静待对手的回应。他在等的，不是一句“我能行”的豪言壮语，而是一个决心。
林舟的目光，从周书记的脸，移到他身后那面巨大的书墙上。那些塞得满满当当的书，从《资本论》到《国富论》，从《旧制度与大革命》到最新的《信息简史》，它们无声地构建起一个庞大知识体系的轮廓。
他忽然明白了，周书记要找的“脊梁”，并非某个单一的产业或政策，而是一种全新的、能将所有这些知识融会贯通，并精准应用于江北省这片复杂土壤的“方法论”。
一种，属于未来的方法论。
而这，正是他脑中沙盘的本质。
“书记，”林舟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会被打扰的地方。以及，未来一周内，我个人的所有行程，都由我自己安排。”
他没有说“我试试”，也没有说“我接了”。他只是提出了条件。
周书记眼中那潭深水，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深深地看了林舟一眼，这个年轻人没有被这份重担压垮，也没有被这个天大的机遇冲昏头脑。他第一时间思考的，是如何为完成这个任务创造最优的环境。
这份冷静，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分量。
“好。”周书记只说了一个字。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号码：“小李，你进来一下。”
秘书很快推门而入。
“从现在开始，到下周常委会召开之前，林舟同志的一切行动，都属于绝密。省委招待所那边，给他安排一个独立的院子，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接触。”周书记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书记。”秘书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还有，”周书记看向林舟，“你需要什么资料，或者需要调阅哪个部门的数据，直接跟小李说，他会为你办好。记住，你的时间不多。”
林舟站起身，拿起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对着周书记微微躬身：“谢谢书记。”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跟着秘书走出了办公室。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间办公室里几乎凝成实质的压力。走在省委大院安静的走廊上，林舟的脚步很稳。他能感觉到，秘书在前面引路时，会不经意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他，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好奇。
他抱着那个文件袋，像抱着一个蛰伏的火山。
当他走出办公楼，站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时，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不远处的停车场，那辆黑色的越野车还停在原地。
李瑞靠在车门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看见林舟出来，他把烟拿下来，挑了挑眉。秦峰则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关切。
“林主任，怎么样？书记他……”
秦峰的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舟怀里那个牛皮纸袋上，尤其是上面那个“绝密”的红章，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
李瑞的眼神也凝住了。他打量的不再是林舟这个人，而是那个文件袋。以他的经验，这种级别的封装，里面装的东西，足以决定一省一市的未来走向。
“回去吧。”林舟没有解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秦峰坐在副驾，身体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李瑞也难得地沉默了，他透过后视镜，看着面无表情的林舟，心里翻江倒海。
他本以为周书记是要给林舟一块“肥肉”，让他选边站队。可现在看来，周书记扔给林舟的，根本不是一块肉。
那是一把手术刀。
一把让他去解剖江北省这头巨兽的手术刀。
车子没有回原来的招待所，而是直接开到了省委招待所深处一个独立的院落。青砖黛瓦，绿树掩映，幽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林主任，我就送到这儿了。”司机停下车，语气比来时更加恭敬。
“秦县长，老李，你们先回红山，县里的工作不能停。”林舟下车前对两人说。
秦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
李瑞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别死了。”
林舟笑了笑，关上车门。
看着越野车消失在院门外，他才转身走进这座为他准备的“闭关”之所。院子不大，一栋两层的小楼，陈设古朴，打扫得一尘不染。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在此，简单交代了餐饮和安保事宜后，便悄然退去。
整个院落，只剩下林舟一人。
他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他能闻到空气中桂花的香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模糊市声。他伸出手，让阳光穿过指缝，感受着那份温暖。
他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精神和感官，与这个真实的世界做最后的连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他将进入一个纯粹由数据和逻辑构成的、冰冷而浩瀚的虚拟世界。
回到二楼的书房，他将那份文件袋放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
他没有立刻拆开。
他先是拉上了厚重的窗帘，让整个房间暗了下来。然后，他为自己泡了一壶很浓的铁观音。茶叶在沸水中翻滚，浓郁的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到书桌前，用一把小小的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几十万字的规划草案，以及厚厚一叠附录、图表、数据分析报告，被他一一取出，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
省发改委的宏观经济模型、省统计局的人口流动数据、省工信厅的产业布局图、省交通厅的路网规划、甚至还有省国安部门提供的地缘政治风险评估……
每一份文件，都代表着江北省的一个切面。它们就像无数块精密的拼图，共同构成了一副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图景。
林舟没有急着去阅读文字，而是先将那些数据图表一张张铺开。他的手指在那些冰冷的曲线上划过，脑海中的沙盘，已经开始对这些离散的数据进行抓取和预处理。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在意识中，对那个悬浮的系统提示，下达了指令。
【确认。】
指令下达的瞬间，林舟感到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颅内深处炸开，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碎裂。书桌、文件、茶杯，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奔流的数据洪流，以一种狂暴的姿态，冲入他的意识深处。
【因果沙盘系统正在升级……】
【权限解锁：省级单位建模……】
【正在载入“江北省”宏观数据模型……载入进度1%……5%……15%……】
他的身体靠在椅背上，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他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这已经不是之前推演红山县时那种细水长流的数据录入。这一次，是灌顶，是强行将一个省份过去二十年的发展脉络，以及未来十年的所有变量，压缩到极致，再塞进他的大脑。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烁。
看到了一座钢厂的烟囱从拔地而起到轰然倒塌；看到了一片滩涂如何变成世界级的深水港；看到了一座座村庄的年轻人背井离乡，涌入城市，又看到一座座城市因为交通拥堵和房价高企而变得步履维艰。
他听到了无数的声音。
常委会上激烈的争吵，招商引资酒桌上的虚与委蛇，拆迁现场声嘶力竭的哭喊，创业公司拿到融资后的欢呼……
这些画面和声音，不再是孤立的事件，而是被无数条看不见的因果线串联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沙盘会警告他“精神力将产生巨大负荷”。
这不仅仅是计算量的提升。
这是维度的提升。
如果说之前的沙盘推演，他像是在玩一盘精密的象棋，那么现在，他要做的，是同时下着成千上万盘象棋、围棋、国际跳棋，并且每一盘棋的每一个棋子，都会影响到其他所有棋盘的走势。
【宏观数据模型载入完成。】
【正在构建“数字孪生·江北”……】
【警告：精神力消耗速率已超出安全阈值，建议宿主立刻中止推演。】
沙盘的警告声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林舟却像是没有听见。他强忍着大脑撕裂般的疼痛，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但他“看”到的，不再是物理的陈设。
他看到，脚下的地板，延伸出无数条淡蓝色的能量管线，代表着这座城市的供水、供电、燃气网络。窗外，不再是桂花树，而是一张由无数移动光点构成的、覆盖全城的交通实时热力图。
他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天花板和屋顶，看到了整个江北省的版图。
那不再是地图上的平面，而是一个立体的、流动的、由亿万个数据节点构成的生命体。山脉是它的骨骼，河流是它的血脉，城市是它跳动的心脏，四通八达的交通网是它的神经网络。
他甚至能“看”到，此刻，在省会城市的一家医院里，一个新生儿的降生，让全省的人口数据末尾，产生了一个微小的+1；而在千里之外的贫困山区，一个老人因为缺乏有效医治而离世，又让另一个数据-1。
这两个看似无关的数字，却通过复杂的社保、医保、养老金算法模型，在省级财政的大盘子里，引发了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涟漪。
这就是他激活的，沙盘的最高权限。
将现实世界，彻底数据化。
他不再是规划的制定者，他成了这个“数字孪生省份”的……神。
林舟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因为汗水而有些滑落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成为“总设计师”的宏伟蓝图，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份被他命名为“脊梁”的空白模型上，开始将整个“数字孪生·江北”的所有数据，接入其中。
这，将是他为江北省设计的，全新的未来。
然而，就在第一个数据模块成功接入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贯穿了他的太阳穴。
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鼻腔，缓缓流下，滴落在那份绝密文件的扉页上，迅速晕开，像一朵在雪地里绽放的、不祥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