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的辛辣气味还在鼻腔里若有似无地盘旋，喉咙的灼烧感和刚才在全班面前涕泪横流的极致狼狈，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赵浩的神经。他被跟班搀扶着，几乎是半拖半架地弄到了男卫生间。
冷水哗哗地冲在脸上，稍微缓解了面部的不适，却浇不灭心头那团邪火。
“查！给老子查！”赵浩猛地抬起头，水珠顺着他又红又肿的脸颊滑落，镜子里映出他狰狞的表情，“谁他妈碰过我的水？谁今天靠近过我座位？一个都别漏掉！”
他的声音因为喉咙受损而嘶哑，更添了几分狠戾。
几个跟班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说：“浩哥，上午课间那么乱，人来人往的，不好查啊……”
“废物！”赵浩一拳砸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指骨生疼，“那演讲稿呢？演讲稿怎么没的？啊？难道也是自己长翅膀飞了？！”
另一个跟班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浩哥，你说……会不会是……林墨那小子？”
林墨。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赵浩混乱思绪中的某个点。
他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说话的小弟：“你说什么？”
“我……我就是瞎猜，”小弟被他的眼神吓到，结结巴巴地说，“早上……早上他好像从你座位旁边走过……而且，而且昨天……”
昨天开学，林墨刚和浩哥起了冲突。
桌上诡异的刻字，凭空消失的演讲稿，还有这瓶被加了料的矿泉水……所有事情，似乎都发生在和林墨发生冲突之后。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这接二连三的、精准针对他的、诡异到无法解释的事情，难道真的都是巧合？
赵浩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回想起林墨看他时的眼神，那不是害怕，不是闪躲，而是一种……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在那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难道真的是他？
可他怎么做到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稿纸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矿泉水加料？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他不就是个穷鬼吗？他凭什么？”赵浩像是在问小弟，又像是在问自己，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底层人挑衅的荒谬感。
“浩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说不定那小子会什么歪门邪道……”小弟在一旁煽风点火。
赵浩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林墨在搞鬼！不管他用什么方法，这个仇，结死了！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小弟，带着一身未干的水渍和浓烈的芥末残余气味，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冲回了教室。
教室里的哄笑和议论在他进门瞬间低了下去，但那些残留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依然像针一样扎着他。他不管不顾，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直接射向教室后排，那个正靠在窗边，安静看着窗外操场的林墨。
阳光洒在林墨的侧脸上，显得他格外平静，甚至有些无害。
赵浩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带着一股劲风，砰地一声，双手重重拍在林墨的课桌上，震得书本都跳了一下。
全班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林墨！”赵浩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是不是你干的？！”
林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动，缓缓转过头，看向几乎将脸凑到自己面前的赵浩。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微微蹙眉：“什么是不是我干的？”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动。
“你他妈还跟我装！”赵浩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墨鼻子上，“我桌上的字！老子的演讲稿！还有那瓶水！是不是你搞的鬼？！”
质问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苏雨晴也回过头，担忧地看着这边。
面对赵浩的暴怒和指控，林墨只是轻轻推开了几乎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语气依旧平淡：“赵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稿子不见了，我很遗憾。你的水出了问题，我也看到了。但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同学，最后重新落回赵浩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你有证据吗？”
证据？
赵浩噎住了。
他有个屁的证据！这一切都诡异得毫无痕迹！他唯一的依据就是自己的怀疑和直觉！
“肯定是你！除了你没别人！”赵浩只能无能狂怒地坚持。
“哦。”林墨淡淡地应了一声，重新拿起桌上的书，目光落回书页上，仿佛赵浩和他毫无根据的指控只是一阵扰人的噪音，“那你找到证据再来问我吧。”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赵浩抓狂。
他感觉自己蓄满力量的一拳，打在了空处，还差点闪了腰。
“你……你给我等着！”赵浩指着林墨的鼻子，从牙缝里挤出威胁，“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我弄死你！”
放完这句毫无新意的狠话，看着林墨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的模样，赵浩只觉得一股逆血冲上头顶，差点晕过去。他猛地转身，踹了一脚旁边的桌子，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死死盯着林墨的背影，眼神阴毒得像要滴出水来。
林墨。
不管是不是你，你都死定了。
我赵浩说的！
而此刻，看似专心看书的林墨，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怀疑了？
很好。
就是要让你怀疑，让你抓狂，让你明明知道是我，却拿不出任何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