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山道上就传来脚步声。
赵昊蹲在门槛上啃馒头，眼睛盯着那条昨晚刚刷完漆的木牌——“入门易，登堂难，问道者自知深浅”。风吹得它晃了晃，钉子有点松。
他咬了口干巴巴的馒头，心想：今天这阵仗，怕是连泡面都不够退。
果然，不到八点，人就来了。
第一批是三个穿汉服的小姑娘，举着自拍杆，一进院子就开始喊：“家人们看镜头！这就是传说中的修仙学院！老铁们双击666，咱们争取给院长冲个嘉年华！”
赵昊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抹了把手：“你们先排队，等会儿测灵根不收费，但直播打赏归我。”
碧瑶已经在测灵阵前站定，手里拿着一块符纹板，脸冷得像冰箱冷冻层。她看了眼那三个女孩，轻轻摇头。
“又来演的。”她说。
“演也得看完。”赵昊嚼着薄荷糖，眯眼扫视人群，“现在谁还没点表演欲？关键是，演着演着，说不定就真信了。”
这话刚落，一辆共享单车“嘎吱”一声停在门口，下来个戴圆框眼镜的男生，背着双肩包，默默走到队伍末尾。
赵昊一眼认出他——就是昨晚那个梦到练剑的。
他笑了笑，没说话。
筛选正式开始。
第一个上场的是个抖音武术博主，自称“八极门第十九代传人”，穿着练功服，上来就来了一套虎步雷音，打得尘土飞扬，收势时还喷了口白气，显然是含了面粉。
弹幕立刻炸了：“这是真功夫！”“内力外放啊！”“求收徒！”
碧瑶面无表情地启动符阵。
毫无反应。
赵昊走上前，拍拍他肩膀：“兄弟，你这口气喷得挺有气势，可惜不是灵气，是早餐吃的韭菜盒子。”
人群哄笑。
那人脸一红：“你们懂什么！我这叫意念引导能量！科学修武！”
“那你再喷一口。”赵昊递上一张纸巾，“顺便擦擦嘴角。”
场面一度尴尬。
接下来是个b站舞蹈区Up主，穿一身水墨风长裙，背景音乐一起，开始跳《剑心》。舞姿确实漂亮，指尖划过空气时还特意加了蓝光特效。
赵昊瞥了眼系统界面，角落浮现出一行小字：【检测到虚假灵能信号，来源：LEd手环+后期预录】。
他没拆穿，等她跳完才说：“舞挺好，下次带个补光灯来，院子里太暗。”
女生愣住：“你……你不生气？”
“生啥气。”赵昊耸肩，“想红不丢人，装仙也不丢人。丢人的是，明明没本事，还非说别人看不懂。”
他转身对所有人喊：“听好了！才艺随便秀，但我们这儿有个规矩——**台上表演，台下测灵**。两项都过，才算入围。”
人群安静了一瞬。
然后一个穿迷彩裤的男人走上前，证件挂在胸前——退役军人，名字叫陈岩。
他没说话，往阵中一站，双手自然垂落。
碧瑶启动符纹，阵心微微泛起一层暗红光晕，持续三秒。
“战气残留。”她低声说，“不多，但纯。”
赵昊挑眉：“当过兵还练过？”
“特种侦察营。”陈岩声音低沉，“执行任务时遇过一次塌方，醒来后就觉得身体不太一样了，夜里站岗，能看到空气中飘着淡光。”
“你看到的，是灵气潮汐。”赵昊笑了，“欢迎回来，老兵同志。”
两人击掌。
这一幕让不少人眼神变了。
有人开始认真对待这场筛选。
中午过后，人更多了。
一个自称“昆仑隐修弟子”的中年男人，掏出一本手抄《道德经》，说要现场开坛做法，引雷入体。
赵昊直接拦住：“雷法归老天管，你惹不起。”
另一个女孩全程闭眼，说自己能通灵，刚看见赵昊前世是只金翅大鹏鸟。
“那你帮我看看今早丢的充电宝在哪？”赵昊问。
女孩睁眼茫然。
他摆摆手，“下一个。”
就在众人以为今天也就这样时，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的女孩终于走了出来。
她个子不高，穿件灰白色卫衣，走到测灵阵前，也没说话。
碧瑶照常启动符阵。
依旧没反应。
但她刚要示意下一位，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嫩叶忽然轻轻抖了一下。
很轻微，像是风吹的。
可今天无风。
赵昊注意到了。
他悄悄调出系统扫描，视界边缘跳出提示：【精神共振初现，目标与环境产生微弱共鸣，建议纳入观察名单】。
“等等。”他说，“让她再待会儿。”
碧瑶皱眉：“她体内没有灵根波动。”
“但她让树动了。”赵昊指了指枝头，“你昨天见过叶子自己抖吗？”
“巧合。”
“连续三次呢？”
他话音刚落，女孩闭上眼，呼吸放缓。
树叶又颤了两下。
这次连碧瑶都愣住了。
“她不是引动灵气。”赵昊低声说，“她是……被灵气选中了。”
人群一片寂静。
有人小声嘀咕：“这也行？那我天天去公园抱树，能不能觉醒？”
“你可以试试。”赵昊回头，“但别抱太紧，保安会找你麻烦。”
争论还是来了。
傍晚收工前，赵昊把三份资料摆在石桌上：梦剑男、退伍兵陈岩、还有那个让树抖动的女孩。
碧瑶看着名单，语气冷了下来：“两个零灵根，一个残韵。你打算靠他们撑起学院？”
“资质是起点，不是终点。”赵昊靠在树干上，“你想想，要是当初没人收留我，我现在还在吃泡面还债呢。”
“你是被上天选中的。”碧瑶盯着他，“他们呢？靠你一句话？”
“靠感觉。”赵昊咧嘴，“还有那棵树的反应。你不觉得，有时候最离谱的事，反而最真实？”
碧瑶沉默。
远处山色渐暗，晚风卷着落叶在院子里打转。
她终于开口：“我可以让他们进候选名单，但必须加试。”
“没问题。”赵昊点头，“你说怎么试？”
“三天内，独自完成‘静心守神’——不能用手机，不能说话，不能离开冥想室。能撑下来的，才算真正入门。”
“行。”赵昊答应得干脆，“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屋子漏风，半夜老鼠跑起来跟打鼓似的。”
碧瑶，转身进了侧房，门关得很轻。
赵昊坐在石桌旁，翻着那三份资料。
梦剑男的照片上，眼神坚定；陈岩的档案里写着“曾获战术突击第一名”；女孩的名字叫林小满，备注栏只有五个字：**植物亲和型**。
他抬头看向老槐树。
一片叶子缓缓飘落，正好落在他手背上。
他没动，任它贴着皮肤，直到夜风把它卷走。
远处，山道拐角处，那道戴着口罩的身影又出现了。
连帽衫拉得很低，手机屏幕亮着。
聊天界面里，那句“灵根觉醒”依然停留在输入框。
她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指尖微微发抖。
山风掠过，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盯着那块新挂上的木牌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按下了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