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刘忆走进厨房,打了鸡蛋,并撒了一点盐。
“为什么撒盐?”
“帮助凝固。”
刘忆挥动锅铲,一挑一翻,鸡蛋乖乖地翻了身躺在锅底继续睡觉。
“为什么你翻的这么丝滑?”
“翻的多了。”
刘易倒好牛奶,简单的早饭开始了。
“今天有安排吗,要不我们去看画展吧,梵高的。”
“不用上班吗?”
“噢,我请假。”
“不用了,我看不出什么名堂,你好好上班,病人需要你。”
被拒绝,刘易换了个话题,“你会开车么?”
刘忆摇头。
刘易说,“要不去考个驾照吧,大嫂表姐是驾校教练,特别温柔,不骂人,也不凶,我现在打电话给她。”
“不用!”
刘易愣住了,因为刘忆的声音带着愤怒和不耐烦。
“太早了,这时候打电话不礼貌。”刘忆解释道。
“哦,”刘易提着的心放下了,他说,“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顺便把这事说了。”
“晚些时候再说吧,先吃饭,别耽误上班。”
房间收拾干净,钥匙放门口柜子上,刘忆提着包出了门,她明白刘医生不想让她走,可是,她找不到待下去的理由。
至于去哪儿,她还不知道,车站显示屏会给她答案,就像上次一样。
盛夏的太阳像个精力旺盛的少年,从早上开始就放射出顶耀眼的光芒,附带超出常人忍耐的燥热。
行人匆匆,刘忆却不紧不慢,她没有班要上,没有家可归。
出租车来了,停在刘忆身边,刚要伸手拉车门,却被身后突然窜出的女人抢了先,她坐到车里,关车门的时候朝刘忆解释:“我爸晕倒了,我着急回家,对不住了!”
其实解释大可不必,刘忆不计较这些。
再次等来出租车时,没人跟她抢,但是她仍然没能坐得上,因为刘易拦住了她。
“你要走,去哪儿?”他表情狰狞,喘着粗气,许是跑的太急的缘故。
“你别管了,你也不该管。”看着等待的看好戏的司机,刘忆没好气地说。
“我是不该管,可是,可是我希望你留下来,”刘易艰难地咽了两口气,顿了顿继续说,“蛮蛮嫚嫚喜欢你,我更喜欢你,我……我,我不想让你走。”
刘易想了好多个表白的场景,唯独没想到是在离家500米,一棵光秃秃的枯死的桃树下,没有准备的急促下脱口而出的。
“留下来好么,我是真心的,我……”刘易长长地喘着气,有点语无伦次,他觉得脑子宕机了。
她羡慕刘医生,一大家子相亲相爱,每个人都沐浴在温暖的氛围里,而自己,明显格格不入。
“谢谢你们,再见。”
快刀斩乱麻,刘忆转身去拉车门,刘易却先她一步握住了把手。
“干什么?”
“我送你。”
几个路人都放慢脚步朝这边看,刘忆急了,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扒。
“上班去。”
刘易依旧不松手,司机师傅看不下去了,他下车走过来,一把扯开刘易,“干嘛,耍流氓啊?”
师傅看着精瘦,没想到力气还不小,一把就将刘易推了出去,他摔到花坛边上,龇牙咧嘴的低吟。
“别想碰瓷,别出洋相,我可不是好惹的!”师傅指着他吼道,又对刘忆说,“姑娘上车,别管他,狗皮膏药,死缠烂打,无赖男人常用的伎俩!”
刘忆上了车,车门还没关好,听到有人惊叫:“哎呀流血了,你受伤啦?”
刘易没有回答路人的关心,他挣扎着站起来,对刘忆强装微笑:“如果执意要走,那么,让我送你到车站,看着你安全离开,对着你的背影挥挥手,说句一路顺风。”
蜷缩成一团的刺猬终于舒展了身躯,露出柔软的腹部,强装的镇定,隐忍的克制,以及满溢的真诚,组合拳一般击向刘忆,让她想起小彬哥的话:走出来,向前看,开始新生活。
“哎呀真的流血了,赶紧去医院,别管狗屁爱情了,保命要紧!”
好心人再次提醒,这次刘忆也看见了,殷红的血迹染红了他的外套袖管。她下了车,冲到他身边,担心地问:“你受伤了,去医院。”
刘易呆呆的没有动,他问:“你不走了?”
“先去包扎伤口。”刘忆拉着他往医院的方向扯。
“不要走,好吗?”
似乎得不到肯定回答他就不走,刘忆没办法,点点头说,“好,不走。”
得到想要的回答,刘易一把将刘忆抱进怀里,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连声音都是颤的,“太好了太好了,再挨两刀也值了。”
“不要瞎说。”
司机师傅呆不住了,看到刘易染红的外套惊住了,“我就轻轻推了你一下,没磕到没碰到怎么会流血,你他妈碰瓷够下本呀,自己给自己放血!”
“不关你的事,走吧。”刘易说。
“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刘忆说。
“合着我才是小丑啊,”师傅看看他俩,无奈地摇摇头,“上车吧,我送你们去医院,多争取一分钟就少流点血。”
两人对视一眼,上了车,师傅是个性情中人,短短三分钟的路程嘴巴硬是说个不停。
“小情侣闹别扭很正常,有话好好说,别自残,没意思,划不来的,这次女朋友心疼,下次心就硬了,不管用了,姑娘你说是不是?”
刘忆没回应,直觉告诉她刘医生不是自残。
“小伙子心大一点,也要心细一些,女人的心思古怪古怪的,要有侦探的眼睛,媒婆的嘴巴。”
两人默默无声地笑了,师傅真有趣,说些“随便”的话跟呼吸一样简单,但愿他开车不要这么随便。
等坚决不收车费的师傅扬长而去,刘忆才有机会问他怎么受的伤。
“家属弄的,找钱主任麻烦,我挡了一下。”
怪不得医院里有好几辆警车,原来有人闹事。
刘易看她神情凝重便安慰道:“没事的,当时有两个病人勇敢站出来,立刻就把他拿下,钱主任无碍,我也只是一点小伤。”
小伤?
整个大臂划了半圈,肉都裂缝了还小伤,难道是他作为医生见惯了大场面,还是……
急诊医生替她说出了她想说的词——逞强。
“别逞强了小刘医生,这次一定得听我的,必须缝针。”
“听张姐的,缝针。”
张医生看了眼刘忆,意味深长地说:“这位是女朋友吧?怎么,女朋友不在就不缝,在就缝,刚才着急慌忙跑出去,为了接女朋友吧?”
刘易不好意思地笑了。
因祸得福,刘易得到一周的假期。除了伤口的疼痛与不方便,他对现在的状态极为满意。靠在厨房玻璃门上,看着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心里甜滋滋的,说不出的喜悦。
他想找个阿姨来做饭,刘忆不让,说她可以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也许日子也可以这样过,两菜一汤,平平淡淡,没有星辰大海,无需山盟海誓,甚至连话也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够了。
爆炒猪肝,醋溜绿豆芽,鲫鱼豆腐汤。
菜是在家门口超市买的,当时刘忆说要去买菜,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怕她一去不复返。后来想,总不能一直看着她吧?留下的,肯定是对的人,如果走了,就是缘分没到。这么一想就放轻松了。
他坐在沙发上,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直到门被打开,看到被风吹乱头发的刘忆,会心一笑,终于悟得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