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在大清早冒着沥沥小雨回来了,昨晚刘妈妈身体不舒服,他被叫回了家。
无精打采,双眼通红,看样子一夜没睡。
刘忆也是一样,目前的状况,怎么可能睡得着?
“阿姨她好些了吗?”
刘易点点头。
“哦,你去睡会儿吧,我做点粥。”
刘忆进了厨房,刘易望着她的背影,莫名想起了视频的那件白色丝绸睡裙,那个男人送给她的,她一定穿过,为了取悦那个男人,她和他……还有遍布前胸的吻痕,那个男人……
她不是处女,他早就知道,他也不在乎这个,可是,知道和看到是两码事。
之前为她买了搭配裙子的珍珠项链,她死活不戴,而且情绪激动,现在破案了,因为项链让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砂锅里加入大米和水,她打了鸡蛋,开始切黄瓜,她要做黄瓜炒鸡蛋,刘易爱吃。
奇怪,人人都爱的番茄炒蛋他一口都吃不下,大多数人不喜欢的黄瓜搭配鸡蛋,他却吃得别有滋味。刘忆想,人人都有一点小癖好,如果说没有,一定是没被发现,而不是不存在。
这间房子里,厨房是她的主场,阳台是次主场,做饭和养花倾注了她多数的时间和精力。她的小心翼翼和局促不安逐渐消失,女主人风范慢慢显现,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猝不及防的一阵妖风吹得他不得不转身,蓦然发现了跨入了她的过往结界。
当初问她伤从哪里来,她沉默不语,想想也是,谁能把“当了小三而被打”说出口。刘易想过是父母动手,是男朋友家暴,唯独没想过她插足别人感情。
难以想象,难以接受。
刘忆切好卤牛肉摆了盘,开始剥蒜榨蒜汁,刘易爱吃蒜香味儿蘸料,所以蒜要剥两头,一半生榨一半油炸,再配上味精生抽香菜,一盘牛肉下肚就是小意思。
起锅烧油时,刘易阻止了她。
“别弄了。”
“很快的。”
刘忆以为他是怕麻烦等不及就解释道。
“我不吃了。”
“哦。”放在点火阀上的手悻悻拿开了。
“我去上班了。”刘易走到门口换鞋。
“要不请假吧,你状态太差了。”刘忆追出来。
“不行,病人等着我。”
门被重重关上,刘忆的心跟着落了地。她颓然地退坐到椅子上,疲惫地伸展着四肢,大口大口地喘气。
突然她冷笑了两声,暗自自嘲,果然是徒劳无功。天知道她强装镇定,当作无事发生的交流做饭花费了多大的心力。
在桃源居,当视频在屏幕上播放时她就想夺门而逃,她克制住了。
当肖郡走了之后,大家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时也想一走了之,她控制住了。
当她脱下礼服,毛衣和运动裤都拿出来了,她还是说服自己换上他买的睡衣。
当刘易坐到阳台上一言不发时,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永远当缩头乌龟,主动解决问题是正理。
如果他愿意听,她会把马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她计划好了,吃完饭就谈,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她努力了,可笑的是,刘易没有给她机会。
给她撑场的只有刘易一个人,如果他撑不了,他不干了,撂挑子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刘忆等了一天,刘医生没有回来吃午饭,晚上还要回父母家照顾妈妈。
刘忆想,他妈妈生病或许只是托词。
刘易不在的第二个夜晚,刘忆彻夜难眠,短短两个月,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除了小彬哥,她第一次挂念一个人。
她想给小彬哥打电话,问问他该怎么办。
她对肖郡充满恨意,她到底怎么弄到的视频,她怎么可以毫无顾忌给人难堪?
她甚至想联系马驰,狠狠骂他一顿。
可是……
最终,她鼓起勇气给刘易打电话,希望下班后和他一起去看刘妈妈。
如果他愿意,证明他还在乎这份感情,如果他不愿意,也就到此为止了。
电话无人接听,改成发信息,四个多小时后才回,五个字:在忙,不必了。
她做了午餐带去医院,不管怎么样,她想见到他,当面说几句话。
他不在,钱姐说昨天就请假了。
刘忆泪水夺眶而出,转身往回跑,钱姐追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像风从耳边过,听不清,听不见。
穿过马路,跑进小区,一口气跑回家里,瘫坐在沙发上,腿酸心酸鼻子酸,连眼泪都觉得像醋。
记得九岁那年,赵花花拿着半瓶可乐把她堵在回家的路上,对她说要跟她当好朋友,好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要是喝下了她喝剩的可乐,就算姐妹了,以后不仅不欺负她,还会罩着她。
她是不大相信的,因为赵花花捉弄人的花样太多。
“真的吗?”
“当然。”
她接过瓶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酸,是山西醋。
她咂了咂嘴巴,面露难色,“不是可乐。”
赵花花搂住她的脖子,“不是又怎样,可乐那么金贵的饮料怎么会留半瓶给你,想得美!不过,你要是把这半瓶醋喝下去,就充分证明了你的诚意,我以后再也不耍你。”
“说话算话?”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半信半疑,下定决心后一仰头,生生灌了半瓶醋。
赵花花拍手叫好,摇头晃脑,连双脚都跳了起来,嘴里叫唤着,“真好玩,真好玩,你跟喜来乐老婆一样是个醋坛子,这么能吃醋,记得将来嫁个在万秋上班的老公,管饱!”
万秋是县上的调味品工厂,生产酱油醋。赵花花也没有信守承诺,第二天就画了个乌龟贴在她后背上。
刘忆讨厌谎言,讨厌欺骗,她宁可当面挨骂也不想听虚伪的谎话。
结束了,一却都结束了,早该知道的,即便刘易接受她,她又该如何去面对他的父母亲戚朋友,他们异样的眼神会伴随每一次会面,他们嘀嘀咕咕的闲话会永远萦绕在耳边。
刘忆在第三天早上走的,有雾,湿气很重,走到小区门口头发已经潮了。
“刘同志,早啊!”
物业老赵扯着大嗓门打招呼,刘忆微笑回应,老赵开朗,为人热忱,说话好玩,经常用“同志”称呼业主,他是传统派,另一个喜欢称呼“先生太太小姐公子”的老丁被说成小资派。他俩都受业主喜欢。
他看刘忆提着大包小包,好奇地问:“去旅行啊,大包小包的?”
刘忆点点头,走了。
上次就是他打电话给刘易报告她要走的行踪。
出租车路过桃渡路口,他们相遇的地方,花坛已整修完毕,冬青翠绿浓郁。
物非,人也非。
车站大屏上滚动着车次信息,尽管大多数旅人为了节省时间选择高铁,刘忆却背道而驰坐绿皮车,没有目的地,要快有何用?
火车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是天然的助眠器,或者说过去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太累,刘忆是被列车员叫醒的。
她起身的一刹那,乘务员眼睛都瞪直了。
“你,还好吗?”
刘忆愣住了,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回头朝座位上看,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睡的太死,没有……”
脑袋瞬间涨得两倍大,下身的黏腻感血腥味让她如坠冰窟。
“没关系,你要不要到卫生间收拾一下?”乘务员朝前面抬了抬头。
“好的。”
狭小的空间里,刘忆手忙脚乱地换了裤子,待她打开门时,乘务员就在门口。
“你没事吧?”她再次关切地问。
刘忆摇摇头。
确认了情况,她说:“没事就可以下车了。”
“这是终点站?”
看到空无一人的车厢,刘忆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乘务员大姐没有吃惊,奇葩事她见多了。
“拿你的车票看看。”
刘忆掏出车票递给她,她笑着说:“老早坐过站了,这里是建德,下车吧,去售票大厅买回头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