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和东境的战报席卷了宁芙城。
酒馆里,人人都面色惊恐。
街头巷尾,无论是平民还是商贩都行色匆匆,充满了不安。
平日里繁华的宁芙城,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冠军前塞,那座被誉为“东大陆永不陷落之盾”,在安维斯帝国的战略魔导武装,黎明杀戮者泰坦的威能下,已经濒临毁灭。
那高达百米的金属巨像,挥舞着可怖的破城之兵,所过之处,碉堡、塔楼、士兵……皆化为废墟的一部分。
而古树天敌也已进犯了拜尔东境,整个国家正一步步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公主,薇洛娜,站在自己府邸的露台上,远眺着北方。
她身姿挺拔,穿着便于行动的戎装,而非宫廷华服。
薇洛娜默默地听着属下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属下不仅汇报了战况,也带来了王庭内的风声。
老拜尔王在听闻北境的战况后,只是摆了摆手,醉醺醺地对着他的宠臣们笑道:怕什么?有熔炉行者在,宁芙城便是永恒的!
这样的统治者,怎么能治理好拜尔呢。
薇洛娜挥退左右,独自立于风中。
她心中呢喃:
“一个公主……救不了拜尔,一个只能看着国家滑向深渊的公主,毫无意义。”
“宁芙需要的是执剑者,将拜尔从血与火中拯救。”
而不是她那位兄长,大王子格雷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不仅庸碌无能,早年更是在安维斯“割喉司”一位女间谍的温柔陷阱中,被破坏了生育能力,连延续血脉的价值都已失去。
宫廷大法师尝试了所有办法,也无力回天。
格雷斯无法继承王位,薇洛娜也多年不在王庭居住,而是另辟府邸,并以“历练”为名,不断在军队中树立威信、暗中结交将领、培养心腹。
她像一只耐心的猎人,早已在军队那张巨大的关系网中,编织属于自己的眼线与军官。
只可惜了雄狮拉斯特,她刚刚发出邀请的橄榄枝,就被老拜尔王和格雷斯察觉,将拉斯特废掉,关入了黑牢。
听说拉斯特好像被三名拜尔皇家近卫给救走了,以后还要派人去找他。
虽然没有了圣域的实力,但至少也能练兵。
而且拉斯特和莱德的老师凯厄斯是朋友,说不准莱德还会来见一面拉斯特。
他会来见自己吗?
正在薇洛娜沉思的时候,一名来自王庭的传令官来到了她的府邸。
传令官恭敬传达了老拜尔王的意志:薇洛娜即刻入宫,商讨有关安维斯的事宜。
马车驶过长街,薇洛娜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有些萧索和破败的街道。
黑夜降临,薇洛娜下了马车,抵达王庭,在王庭侍者的引领下,薇洛娜走向拜尔王的寝宫。
寝宫内灯火摇曳,老拜尔王,奥斯顿,并未坐在王座上,而是斜倚在一张铺着天鹅绒的软榻上。
他看起来苍老无比,眼袋深重。
奥斯顿没有看薇洛娜,而是指向了软榻旁上摊开的一张地图,那上面标注着拜尔如今岌岌可危的冠军前塞和整个北境。
“薇洛娜,我的女儿…”
他虚弱的喘息着:
“安维斯太强大了,现在唯有让你的妹妹,索菲,带着整个北境,嫁与安维斯铁王座的长子为妃,拜尔称臣,我们才能延续下去……”
“至于东境,也只有二十八城,就让给古树天敌了。”
说完这句话,老拜尔王浑浊的眼睛终于转向薇洛娜。
“薇洛娜,你是她姐姐,索菲向来听你的,让她不要在外面胡闹了。”
“你去好好跟她说,告诉她,这是为了拜尔,是为了我们家族,是为了所有人的性命。”
“告诉她,嫁给安维斯的皇子,是她的荣耀,也是她的责任,让她不要任性。”
薇洛娜的眼神瞬间冰冷,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中奔涌的愤怒。
不止是因为要将拜尔的领土拱手让人,还有索菲。
索菲…她那个创立了商队,在拜尔东境各处跑,梦想着看遍世界的妹妹。
薇洛娜想到了去年,索菲偷偷来宁芙城找她,告诉她自己已经改了名字,叫麦穗。
还诉说自己在东境的见闻,知道了谷物是如何生长的,知道财富是如何流转的,还学了很多拜尔的俚语。
麦穗说她要把自己的商队扩大,要去看看这个世界,去自然者之地、石釜联邦、预言者之都…
她的妹妹现在叫麦穗,而不是宫廷的索菲公主。
更不该像件礼品一样,被拿去作为和亲的筹码!
“什么荣耀,是为了延续拜尔?”薇洛娜忍着怒意,声音冰冷,“还是延续可以让你继续享受的美梦。”
“割让北境、东境,将亲女儿送去安维斯,这就是你身为拜尔之主的深谋远虑吗?”
她向前一步,目光锁定自己的父亲,说出的话,直刺对方内心最深的恐惧:
“你不敢去拜尔禁地,对吧,奥斯顿?”
“你不敢面对熔炉行者,你怕他睁开眼,看到拜尔在你手中变得如此腐朽不堪,看到坐在王位上的是一只何等懦弱无能的蛆虫!你怕他的怒火,会直接将你焚烧殆尽!”
熔炉行者作为拜尔的守护支柱,已沉寂漫长岁月。
唯有在每十年一度的拜尔熔炉军功台祭典上,当拜尔将士接受册封时,这位古老存在才会降下自己的祝福,但就算降下赐福,熔炉行者也从未现身。
而当代拜尔王奥斯顿,在位期间也从未踏入拜尔禁地熔炉宫殿半步。
“放肆!!!”
老拜尔王从软榻上直起身,他指着薇洛娜,脸色涨得发紫。
“逆女!你这个早就觊觎王位的逆女!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暗中结交将领,在你的府邸里谋划着什么?!你不就是想逼宫吗?!你不就是想杀了我和你哥哥,踩着我们的尸体坐上那个位置吗?!”
寝宫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侍从们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你以为我没有准备吗!”
奥斯顿猛地挥手,对着阴影处咆哮:
“卫队!宁芙信使!给我拿下这个乱国的逆女!杀了她!!”
脚步声从帷幕后方响起,金属甲胄碰撞,带着杀气的皇家近卫鱼贯而入。
宁芙信使也从阴影中现身,兵刃瞬间将薇洛娜包围。
侍从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墙壁的缝隙里。
只有一位老内侍张开嘴,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然而,被利刃包围的薇洛娜,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指向自己的兵刃,只是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因为恐惧熔炉行者而癫狂的奥斯顿。
在所有人,包括老拜尔王眼中,薇洛娜孤身走入王庭深处,面对精心布置的卫队,已是必死之局。
除非是圣域强者,可宁芙城的圣域,除了那位居住在法师塔的宫廷大法师,还有早已被废、流落在外的“雄狮”拉斯特。
其余几位要么在冠军前塞,要么远在自己的封地或镇守城池。
就在卫队士兵即将动手时——
一股刚猛无匹的斗气,从薇洛娜身躯内汹涌而出。
强大的威压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直接将围拢上来的卫兵和宁芙信使镇压跪地。
她就站在那里,周身斗气缭绕,如同神话中降临世界的女武神一般。
“圣…圣域?!你…你什么时候……”
老拜尔王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地跌回软榻,手指颤抖地指着薇洛娜,语无伦次。
他最大的倚仗,宫廷的武力,在一位圣域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尤其是,这位圣域是他的女儿,一个对他、对这个王庭充满杀意的女儿。
“等等,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老拜尔王大叫着,“你怎么向熔炉行者交代?!一个弑父者!他不会承认你的!拜尔的守护支柱不会承认一个弑父者!!”
面对老拜尔王的威胁,薇洛娜站在光影交界处,将她的身影映照得一半光明,一半深沉。
她没有否认那弑父的指控,只是平静地迎上奥斯顿那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目光。
“拜尔正在流血。北境的大门即将被撞碎。”
“当安维斯的铁蹄踏过冠军前塞的废墟,古树天敌兵临宁芙城下时,你觉得,熔炉行者是会选择一个让国家走向灭亡的君主,还是一个…能带领拜尔活下去的统治者?”
奥斯顿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他想嘶吼,他又想求饶,但在薇洛娜的平静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旁边一名瘫软在地的老内侍张了张嘴,她从小看护薇洛娜长大,她想劝谏,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也只是发出一声泣语:
“如果…当年您成了婚,王室还会走到今天吗?”
她没有给出答案。
有些问题,本就不需要答案,只需要结果。
这一夜的宁芙城,宫廷之内发生的变故被严密地封锁在高墙之后。
兵戈声与短暂的惨叫并未持续太久,只在夜色中激起几圈涟漪便重归死寂
薇洛娜麾下那些早已渗透进王宫的心腹,开始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宫门被悄无声息地换防,所有通往内外的传讯渠道被第一时间切断,负隅顽抗的奥斯顿死党被迅速清除。
而更多的官员与贵族则在明确的态势和刀锋面前,选择了沉默或顺从。
当忠于薇洛娜的士兵沉默地拖走尸体,用清水冲刷染血的石砖时,初升的黎明恰好将第一缕冷光投射在王庭当中,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这座古老的王廷表面上依旧平静,但权力的核心已然在暗流中完成了更迭。
王廷高墙下的阴影里。
一名身着百夫长铠甲的军官将染血的佩剑擦拭干净,收回鞘中。
他对着身旁也在擦拭手上血渍的同僚低语:
“去禀报殿下…不,是我们的王。”
“禁地外围已经肃清,通往熔炉宫殿的道路…畅通无阻。”
朝阳彻底升起,驱散了最后一丝黑暗。
通往宫廷最深处禁地的道路上,只剩下薇洛娜一人沉稳的脚步声。
她褪去了沾染血污的戎装,换上了一身肃穆的墨色长袍。
薇洛娜如同一个走向祭坛的献祭者,又像一个走向王座的孤高统治者,独自走向熔炉行者沉睡的宫殿。
这座宫殿并非由砖石砌成,而是地底涌出的岩浆天然熔铸。
这位支柱存在并非时刻保持清醒,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沉眠于这座宫殿中。
用拜尔王室的血脉与信物相结合,才能主动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上一次,熔炉行者苏醒,还是在百年前…
不,不是百年前。
薇洛娜想起来了,上一次熔炉行者被惊动,是在她与莱德的订婚宴上。
但只是苏醒了一瞬,又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还有莱德,也不知道他在预言者之都过得如何了,听说他做了卡萨斯的圣域使者,还杀死了上任血红大君七色封的残影。
………
我…我杀死了奥斯顿,格雷斯,虽然还未加冕,但已经算是拜尔的女王了。
他…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