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宁芙城那处临时宅邸的卧室里。
熟悉的剧痛还在伴随我,我捂着头回忆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
熔炉老登居然直接给我药倒了,还把我打包扔回了这个卧室。
这老不羞的,当年没被初王砍死真是奇迹。
用麻醉剂放倒一个圣域后辈,传出去也不怕丢份!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不是咋咋呼呼的莱蒂思,也不是艾拉硝。
是一身便装的伊索尔德。
她褪去了那身散发着衰败气息的散播者法袍,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常服。
整个人收敛了所有锋芒,静静地站在那里,气质温润娴静,像是个沉浸在书海中的学者。
这与昨日战场上执掌生死之环的枯荣施法者判若两人。
我又用力晃了晃依旧昏沉的脑袋:“我这是麻醉剂过量出现幻觉了”
伊索尔德微微躬身:“殿下,您醒了。”
“按照您昨日的命令,枯荣军团主力已于今晨开拔,返回翡冷翠悲歌城。”
“军团开拔前,发现您并未如期抵达营地。”
“鉴于您的状态,诸位散播者商议,决定由我留下,护送您后续返回。”
我沉默了,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像,大概,可能我昨天确实是说了“明日出发”
虽然把他们放鸽子了,但这能怪我吗?!
要不是某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用下三滥手段,我至于休息到日上三竿吗?!
这口锅必须牢牢扣在熔炉老登头上!
等等,我刚才想吐槽什么来着。
“伊索尔德?你怎么也换衣服了?”我忍不住问道。
她语气淡然:“偶尔也想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这很正常。”
你们散播者一个个都搞时装秀是吧。
上次南思穿的衣服我就想问了,他是从哪儿学的,怎么和艾德温穿得这么像,简直像个骚包。
就在我内心吐槽时,伊索尔德发间别着的那朵血宁芙花突然轻轻摇曳。
一个带着邀功意味的精神波动直接传入我的脑海:
“哼哼,要不是我辅助伊索尔德,她怎么可能在昨天夜里那场谁能留下护送你的大混战中脱颖而出?”
“戈尔格第一个被排除,南思他们几个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靠我稳定伊索尔德的精神力,让她硬生生扛住了其他散播者的联手压制!这个名额可是来之不易!”
伊索尔德也感应到了血宁芙花的精神传讯,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并未出声制止。
喂喂,我问你了吗,而且你是在给伊索尔德邀功吧。
我大概能想象到那是个什么鸡飞狗跳的场面。
为了一个护送我的名额,枯荣军团的六位圣域散播者内部差点先打起了生死之战。
甩开脑子里那些关于散播者内部混战的离谱画面,我挣扎着起身。
既然军团已经开拔,我也不好耽搁太久。
我给自己和伊索尔德都施加了一个幻象法术,将我们的容貌变得普通不起眼。
离开之前……要干什么?
要不要再去见薇洛娜一面?或者看看麦穗。
可她现在是拜尔的希望,肩负着重建的任务。
麦穗还要重新整理拜尔因为战争导致近乎崩溃的商路体系。
现在拜尔百废待兴,王庭积累的财富在战争中损耗巨大,各地商路更是因为战乱而几乎断绝。
像拜尔的“东境商路”、“金穗谷贸易线”这些重要干线都处于瘫痪状态。
她们此刻恐怕正对着一大堆账本和地图焦头烂额,努力梳理着那些如同乱麻般的供应链,试图重新打通拜尔的经济命脉。
我还是别去打扰她们工作了。
心思在告别与不告别之间摇摆,脚步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当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时,耳边已经传来了酒馆的嘈杂。
“殿下,我们到了。”
伊索尔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抬头一看,这里是宁芙城内一家颇为热闹的酒馆。
我竟然在无意识中,走到了这里。
“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我叹了口气,对伊索尔德说道,“顺便听听现在城里的人都在说些什么。”
推开酒馆那有些年头的木门,我和伊索尔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随意点了两杯淡啤酒。
木杯里晃动着混浊的液体,入口带着一股麦芽香的微涩味道。
典型的拜尔风格。
实在,解渴。
这让我想起在安维斯帝都那些附庸风雅的酒馆,安维斯流行用各种水晶杯盛装色彩斑斓的魔药鸡尾酒,喝一口满嘴都是金币的味道。
相比之下,还是拜尔和阿尔忒的追随者酒吧这种简单粗暴的风格更让人安心。
目光随意扫过喧闹的酒馆,下一刻,我在吧台附近看到了两位很眼熟的家伙。
那里坐着两个看似普通的酒客,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人,以及一个气质沉稳的老兵。
那中年人非常普通。
如果我没有见过熔炉老登用这个形象偷金穗果的话。
这老不修又在这儿装模作样,你就不能换个我没见过的马甲吗?
还有旁边那位,是劳伦斯。
艾拉硝她爹作为宁芙城为数不多的拜尔圣域,不去整顿军队,跑这儿来摸鱼?
他们似乎相谈甚欢,时不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我不动声色的偷听,他们桌上传来零星话语让我的额头瞬间冒出几道黑线。
“……我敢打赌,那小子最后肯定会选我们的王!”这是劳伦斯的声音。
“哈!你不了解他!”熔炉行者用力拍着桌子,“我跟你说,那混小子就是头懒惰的巨龙,戳一下动一下!”
“到了冥河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指望他开窍?除非那丫头把他按在墙上亲。”
劳伦斯摇头反驳:“大人,您这理论也太落伍了。现在早就不流行等着别人推一把的主角了,他要是真没点自己的心思,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上他……”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我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们桌旁,撤去了脸上的幻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熔炉行者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化为一个尴尬的讪笑,他干咳两声:“那什么,我还以为你被枯荣军团带回去了呢。”
旁边的劳伦斯反应极快,猛地站起身,一脸“我突然有十万火急的军务”的正经表情。
他对着熔炉行者快速说道:“大人,您提醒得对。”
“我突然想起来,雄狮拉斯特约了我商议关于城防器械的事情。事关重大,我得立刻去一趟,你们慢聊。”
说完,他以冲锋状态溜出了酒馆,留下我和笑容越来越僵硬的熔炉行者大眼瞪小眼。
伊索尔德安静地跟在我身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是她发间那朵血宁芙花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