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之前无处不在的能量低啸都消失了,只有一种令人心慌的、绝对的“静”。回响核心如同陷入冬眠的巨兽,光芒内敛,悬浮不动。林生强行维持的平衡,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沸腾的岩浆上,脆弱而暂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脱离星寂身体、悬浮在半空的獒魄晶核上。
晶核约莫拳头大小,非金非玉,质地难明。其上的银黑双色不再是简单的交织,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旋转,形成一种深邃的漩涡。先前浮现的、属于“荒”兽本源的古老纹路,此刻愈发清晰,散发出一种比星辉更苍古、比寂灭更蛮荒的气息。
“它在……吸收这里的力量?”蓝桉惊疑不定,他能感觉到,空间中那些被暂时“冻结”的星辉与寂灭之力,正被那枚晶核极其缓慢地牵引、吸纳。不是破坏性的吞噬,更像是一种……同化与理解。
晶核表面的漩涡越转越快,银黑光芒逐渐融合,不再分明,化作一种混沌的、仿佛蕴含万物初开意味的灰蒙色泽。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以晶核为中心扩散开来,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初的、令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厚重与威严。
趴伏在地的星寂,庞大的身躯开始微微发光,那暗红色的皮毛下,仿佛有新的力量在血肉筋骨中奔流、重塑。它原本因过度消耗而萎靡的气息,竟开始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回升,甚至比之前全盛时期更加凝练、深沉。
“荒古归源……”蓝桉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传说中,唯有血脉最纯净、机缘最深厚的‘荒’之遗种,在经历极致蜕变后,才有可能触及的本源觉醒!它正在找回它血脉中失落的力量,那是在星辉文明诞生之前,更早纪元的力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枚已化为灰蒙之色的晶核,轻轻一震,发出一声如同来自太古洪荒的、低沉而悠长的嗡鸣。嗡鸣声中,晶核缓缓下落,重新没入星寂的眉心。
就在晶核与眉心接触的刹那——
“嗡!”
一圈肉眼可见的灰色波纹,以星寂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扫过整个星骸空间!
波纹所过之处,那些断裂的星辉石柱、脚下漆黑的地面、乃至头顶破碎的星辰穹顶,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轻轻抚过。并没有被修复,但那种弥漫在空间中的、极致的悲伤与死寂,却被这股更加古老、更加中立的洪荒气息冲淡、中和了。
就连那悬浮的回响核心,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表面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内里被冻结的两种力量,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奇异的“活性”,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星寂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的眸子,不再是泾渭分明的银与黑,而是化作了两潭深不见底的混沌灰色。那灰色之中,仿佛有星云生灭,有万物兴衰,充满了无尽的可能性与古老的力量感。它抬起头,看向林生,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灵慧与一种平等的审视。
它站起身,庞大的身躯似乎比之前小了一圈,却更加凝实,线条流畅,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灰色的皮毛如同最上等的缎子,流淌着淡淡的光泽。它轻轻甩了甩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满足与新生意味的咆哮。
这咆哮不再仅仅作用于空气,更是直接震荡着空间本身的法则,让蓝桉和桑吉都感到灵魂一阵悸动。
“星寂……你……”林生看着它,能清晰地感觉到,伙伴已经脱胎换骨。他们之间的联系依旧紧密,但不再是单向的依赖,而是变成了一种双向的、基于共同经历与本源共鸣的羁绊。
星寂迈动步伐,走到林生身边,用它那巨大的、温热的头颅,轻轻蹭了蹭林生的手臂,传递来一道清晰而复杂的意念:
“源初……平衡……我,找到了……我的路。”
它的路,并非星辉的秩序,也非寂灭的虚无,而是回归其“荒”之血脉的本源——一种在秩序与虚无诞生之前,便已存在的、包容万物、见证兴衰的古老中立。
林生心中明悟。星寂的蜕变,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解决眼前的危机,或许并不需要彻底消灭哪一方,也不需要强行维持脆弱的平衡,而是需要一种……超越于此的、更加古老而包容的力量,来“容纳”乃至“转化”这一切。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座空置的王座,以及王座后那片深邃的黑暗。
星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混沌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了然。它低吼一声,示意林生跟上,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王座之后走去。
那里,或许才是“归寂之城”最终的秘密,也是所有问题的最终答案所在。
蓝桉和桑吉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震撼,连忙跟上。
穿过王座投下的阴影,后方并非坚实的墙壁,而是一片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模糊的空间隔膜。隔膜之后,隐约可见一片更加广阔、更加难以理解的景象——那不再是星骸坟场,而像是……无数世界、无数时空的碎片,被强行糅合、压缩在一起的,一片混沌的“边界”!
这里,就是“门”的所在?还是……比“门”更加核心的地方?
星寂停在隔膜前,回头看了林生一眼,混沌的眸子中带着询问。
林生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道噬印记与幽蓝骨戒传来的、指向隔膜之后的强烈悸动。
他知道,最后的抉择,就在眼前。
他伸出手,触碰向了那片荡漾的空间隔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