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丹的道贺像一阵温暖的风,吹散了过往最后的阴霾,也让苏婉和东方夜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更加稳定、更加深入的阶段。然而,东方夜深知,横亘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无法回避的关卡——他的家族,尤其是曾经对苏婉多有刁难的母亲。
选择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东方夜亲自开车,载着苏婉和小念,驶向了位于城郊、环境清幽的东方家老宅。车内,小念因为能出门而兴奋地趴在车窗上看风景,而苏婉放在膝上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蜷起,泄露了她内心的些许紧张。
那些恢复的记忆里,不仅有心动的甜蜜和伤痛的裂痕,也有在东方家老宅那些奢华却冰冷的厅堂里,所感受到的审视、挑剔以及那些看似不经意实则尖锐的言语。东方夜的母亲,那位保养得宜、气质雍容却带着距离感的贵妇,曾是她内心深处对这段关系感到不安的来源之一。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她微凉的手背,轻轻握住。东方夜目视前方,声音沉稳而有力:“别担心,有我在。”他顿了顿,补充道,“妈她……后来也知道了所有事情,包括当年的误会,以及我这几年的……状态。她变了很多。”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苏婉深吸一口气,反手与他十指相扣,点了点头。为了他,也为了他们这个刚刚重新凝聚起来的家,她愿意再次面对。
老宅依旧气派非凡,但氛围却与记忆中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不同。管家早早等在门口,笑容真切地引他们入内。客厅里,东方夜的母亲,沈静怡女士,正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那双与东方夜有几分相似的凤眼里,少了往日的锐利和审视,多了几分复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她的目光先是在穿着得体、气质温婉的苏婉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了被东方夜牵着的、正好奇打量四周的小念身上。
“奶奶!”小念并不认生,看到面容慈祥(至少在他看来)的沈静怡,又得到爸爸鼓励的眼神,便松开爸爸的手,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奶奶”,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击碎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僵硬。沈静怡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眉眼间既有儿子轮廓又有苏婉影子的孙子,眼圈几不可察地红了一下。她蹲下身,虽然动作依旧带着贵妇的优雅,但语气却放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哎,好孩子……你叫小念,是吗?”
“嗯!”小念用力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
东方夜揽着苏婉的肩,走上前。“妈,我们回来了。”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
沈静怡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苏婉身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她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斟酌词句,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苏婉微微颔首,礼貌而沉静地开口:“伯母,您好。”
沈静怡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些许懊悔。她向前走了一步,拉起了苏婉的手。这个动作让苏婉微微一怔,记忆中,这位贵妇从未与她有过如此亲近的肢体接触。
“婉婉,”沈静怡开口,声音比记忆中温和了许多,“以前……是伯母不对。”她直言不讳地提起了过往,眼神坦诚,“我被一些表面的东西和流言蜚语蒙蔽了眼睛,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做了很多不妥当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这番道歉,来得如此直接,出乎苏婉的意料。她看着沈静怡眼中清晰的悔意,心中那些因过往而积存的芥蒂,仿佛冰雪遇到了暖阳,开始悄然消融。
“都过去了,伯母。”苏婉轻声回应,语气里没有怨怼,只有平静的接纳。她明白,这份道歉里,不仅有对过往错误的认知,更有对儿子数年痛苦的见证,以及对眼前这个完整家庭的承认。
“是啊,都过去了。”沈静怡握紧了她的手,目光又转向正仰头看着她们的小念,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未来。我们小念都这么大了,这么可爱……”她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东方夜,眼神复杂,“阿夜这几年,也不好过。现在看到你们好好的,我……我也就放心了。”
这时,东方夜的父亲,东方瀚,也从书房走了出来。他向来话不多,性格较为严肃,但此刻看着儿子、儿媳(虽然尚未正式婚礼,但在他心中已然是)和可爱的孙子,脸上也露出了宽慰的神情。他对苏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弯腰将小念抱了起来,语气虽然依旧沉稳,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喜爱:“来,让爷爷看看,我们小念又重了没有。”
小念也不怕生,嘻嘻笑着搂住爷爷的脖子。
这一幕,其乐融融,是苏婉曾经在梦中都不敢奢望的场景。午餐的气氛更是出乎意料的和谐。沈静怡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挑剔的目光审视苏婉的言行举止,反而主动为她布菜,询问她工作室的近况,语气中带着真诚的关心。席间,话题大多围绕着孩子,小念天真烂漫的话语常常逗得大家开怀一笑,连一向严肃的东方瀚眉眼间都柔和了许多。
东方夜始终坐在苏婉身边,话不多,但偶尔与父母交谈,或是与苏婉眼神交流时,那种流淌在彼此间的默契与温情,显而易见。他用自己的行动,无声地向家人宣告着苏婉在他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位置。
离开老宅时,夕阳正好。沈静怡和东方瀚一直送到门口,沈静怡拉着苏婉的手,语气温和:“以后常带小念回来吃饭,这里也是你们的家。”
坐进车里,小念因为玩累了,很快就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睡着了。苏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中感慨万千。那只宽厚的手再次伸过来,握住了她的。
“我说过,有我在。”东方夜的声音低沉而安稳。
苏婉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清浅却无比释然的笑容:“嗯。”
她知道,这一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终于被彻底清除。那份来自他家庭的认可与接纳,如同最后一块拼图,让她对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期待。
旧日矛盾,在时间、真相与亲情的力量下,终于冰消瓦解。他们的未来,再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