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爸思忖片刻，正要告诉谭笑七杨一宁的两个秘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滴铃铃响了起来。
杨爸的手机是摩托罗拉款，在1991年的春天，手机相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一件非常稀罕的物件。那时的手机信号是模拟蜂窝网络，没有来电显示，没有短信功能，电池性能极差。
那时有个名词，叫做“抹机子”，抹读“妈”平声。
“妈机子” 的意思就是借别人的手机号码来复制一部手机，当然妈机子要由专业手机维修人员来做。那年妈一部机子的单价从五千块起，卖给你一部妈机的技术员会对你千叮万嘱，尽可能别在白天用，因为本主随时会接打电话，尽量减少通话时间，如果通话时听到信道里有串台或者别人在讲话，一定赶紧关机，注意不是挂机，是关机。
也不是没有维修人员因为帮人妈机子赚钱赚得太狠，被本主抓住起诉而进去的。那时的手机接打都是一分钟五毛。有的机主发现这个月花费三四千时，就能肯定自己是被妈机子了。
叶永嘉一开始就很想把他老爸的机子给妈了，后来叶老爹发现儿子有了这个苗头时，给了他屁股一脚，掏出四万块钱给他买了一部爱立信。他老爹深知被妈了机子的后果，要是一个月被妈了自己机子的蹭走二三千块钱，用不了一年就能买一部新手机了。身为体委举重中心主任的叶老爹知道深浅。
妈了别人机子的人，只掏一次五千，以后就一马离了西凉界，一马平川，不必再花一分钱了。
以谭笑七如今的财力，别说妈机子了，买一部新的都不在话下，但是他不想花这个冤枉钱，凭什么谁想找你立马就能找到？
杨爸按下通话键，杨一宁那急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耳朵很尖的谭笑七都能听个端倪，“爸，我妈又心脏不舒服，我叫了急救车！”
“你妈能接电话吗？”杨爸非常焦虑地问，他对谭笑七摆摆手，本来就打算出去别听杨爸隐私的谭笑七心领神会，蹑手蹑脚地从外边关上房门。
“老杨，我没事，我就是刚才打了个盹，”听汤容容这样说，杨书逸放心了，他心里很清楚这几年汤容容的心事，杨爸有些后悔要是早点让杨一宁找个人嫁了，再生个孩子，汤容容的心情肯定不像现在的郁闷。
杨妈遣走女儿，告诉她把急救车打发走，再拿起听筒，“老杨，我以前答应过不问那个孩子的事，我最近总梦见一个小男孩，喊我奶奶，说他过的很不好，求我去救救他。”杨妈生怕惹到了杨爸，她知道如果当初不是她，刚十八岁的杨一宁不会怀孕，也绝对不会把孩子生下来，但是现在杨一宁快三十了，她有点绝望，只好鼓足勇气打破了当时发下的永远不会问杨一宁生的那个小孩的誓言。算算日子，那孩子应该整十岁了。
婚后的汤容容，彻底更新换代，从未再有婚前的刁蛮任性不讲理，无论是在丈夫还是女儿面前，永远是一位贤妻良母。
汤容容对于自己那些天天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的弟弟妹妹们非常嫌弃，她不喜欢那些汤家孩子们乖戾和嚣张，其实这也不能都怪她的弟弟妹妹，在这个大家庭里，吃饭如果不抢就一定会饿到第二天早晨，如果性子弱一点，就一定会被其他的孩子欺负到姥姥家。
汤容容做梦都想培养出一位大家闺秀，笑不露齿，吃饭不吧唧嘴，走路轻轻慢慢，说话声永远低八度，和人对视时永远望着对方的脖子下方，就是军装系风纪扣的位置。
总而言之，她要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之间，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既然她用了一个礼拜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出那个终日里吵吵闹闹跟动物园猴山似的家庭，她就要把那里的一切都抛在脑后，她要张开双臂，迎接并在北京努力建设新的一切。
得知杨小师傅要结婚，那些给他当过徒弟的人们一致动员起来，有钱出钱，没钱出鸡出鸭出酒出烟出喜糖，从天南海北，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北京跑。
小刑警杨书毅的婚礼是盛大的，也是极度闹腾的。市局大礼堂第一次被布置成婚礼现场，甚至在一把手的默许下，后勤处少有地出车出人出资金，挂起大红横幅，大红桌布，带喜字的玻璃杯，细致到新郎新娘胸前的小红花，借来能借来的椅子凳子马扎和小板凳。总之，局长说了，“新郎是我在朝鲜打仗时的救命恩人，你们就照着大办的规模去搞，花出去的钱完事用我的工资还。”
局长说完诡异一笑，“那个臭小子娶媳妇，美的他，不行，我得难为一下杨小师傅，借这个机会提高一下局里年轻人的对抗能力。”
二
一把手开了口，后勤处奉命开始了大采购之旅，首先要确定人数，前团长现市局一把手估计自己的兵至少会来150人，市局干警和家属至少150人，只是新郎和新娘家属大概率是零，这也没办法，新人新事新风尚，后勤处得到了一个模糊的数字，还是宽打估算出来的，三百五十至四百人。
有了具体数字就好办，接下来就是采购规划，首先就是喜糖，然后是喜宴，即使1961年是困难的时代，只要多花钱，大多数事情还是能办成的。
喜糖的主要采购对象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北京义利食品厂出品的橘子味水果和柠檬味水果硬糖，带蜡纸包装，王府井百货大楼糖果柜台1.1元一斤，搭糖票一张。
其次是上海冠生园的大白兔奶糖，这款奶糖在当时属于小范围供应，百货大楼无货，一把手倒有这个路子，一斤三块五。
还有一个是天津起士林出品的水果夹心糖，供应对象是外事部门和部队，杨书毅的仍在服役的战友声称，这个糖他们包了，最少四十斤。
谭笑七，孙农和杨一宁最熟悉的就是“杂拌糖”，是海淀食品厂生产的，各种口味都有，那年五毛钱一斤，不要糖票。
后勤处经过计算，决定购买义利水果糖二百斤，杂拌糖一百斤，大白兔五十斤，起士林糖不算在内。预算为五百块钱。
接下来是食材，越是困难年代，就要想办法让大家吃的耳目一新，既然新娘子打边疆过来，食堂大师傅怎么也得给宾客们露一手什么叫手抓饭吧。这个任务派给了宣武分局，分局长叫来牛街派出所所长，所长恰好得知，又一顺饭庄刚从口外进了一车羊肉，大约四百斤，所长赶紧打电话给二轻局，二轻局找到又一顺经理，秉承哥俩好，见面分一半的道理，二百斤羊肉到手了，每斤1.2,，二百五十五块钱又花出去了，有人问了，不是应该二百四吗，合着别人白干活啊，搬运，出车，再给司机打一份饭，不都是钱吗？
接下来就是喜烟喜酒，猪肉，粮油，副食和鸡蛋，茶叶，最好还能搞点花生、瓜子、糕点。
1961年因为粮食严重歉收，北京本地的红星二锅头严重减产，好在是有后勤处出面，买来瓶装二锅头80瓶，每瓶1.88元，散装高粱酒一百斤，每斤九毛钱。大前门和恒大香烟十条，每条平均四元，工农牌烟十条，每条二元，后勤处还悄咪咪地通过关系买得华子一条，十元。
为了让后勤处同志们做事有动力，一把手偷偷塞给小师傅两盒大前门，告诉他带着未婚妻去后勤处搞一下慰问活动，后勤处的小伙子们边干活边偷偷瞄一眼美丽的汤容容，被杨书毅摸了哨汤容容，只来了北京两天就容光焕发，她穿着没坐卧铺省下来的钱在百货大楼花二十块给自己挑了一件花褂子，当然杨书毅要掏布票。后勤处的小伙子们羡慕地看着有如天仙一般的新娘子，杨书毅觉得自豪极了，他觉得后勤处的氛围真是太好了，比刑警队好一千倍。
在后勤处呆了二个小时，散完了三盒烟，杨书毅自己还带了一盒前进烟，小杨同志惊奇地知道那些各个办公室用破了的脸盆还能去黑市换糖果和猪肉，过去的一年里，他以为这些破烂只能送到西草市的收购站，而且他进一步痛心地发现，那个糟心的收购站给他的价格实在是太缺德了。
几年后在肉联厂杀人案中立功受奖还负伤的杨书毅，毅然选择了去后勤处以副代正，这和他新婚前来后勤处进行慰问有着直接的关系。
局长把好日子定在周日，这天大多数人都方便，双休日的实行则是在遥远的三十多年后，九十年代开始实施的时候还是一周双休，再一周单休的策略。
周日之前，汤容容已经见识了好几次杨书毅醉醺醺的样子，她心里有了一些后悔，倒不是小杨醉了就打老婆，汤容容觉得一个人喝醉了不怕，你大可以倒头就睡，醒来时差不多能清醒个百分之八九十，这样很好。但是要是喝醉了就絮絮叨叨，又哭又笑，那就太讨厌了。
每次喝醉的杨书毅被他过去的徒弟们扛回来往东屋炕上一撂，不多一会，杨书毅就开始絮叨他是怎么从青羊宫家里拿了几块钱偷偷跑出来，快要饿死时遇到了团长，就是现在的局长，怎么摔了团长几个大背跨，终于让团长点头留下了自己。杨书毅说起团长为了牺牲的前勤务兵在团部后面哭了半个小时，汤容容跟着大哭一场，小兵牺牲时还不到十八岁，太让人心疼了！
第二次，汤容容就不哭了。
第三次要听到时，汤容容去西屋躲清静去了。
第四次，汤容容很想拿块湿毛巾把这家伙的破嘴给堵上。
三
几乎所有1961年在市局工作过的人，都对那场婚礼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象。
不是因为在混杂的喜糖中能找到一颗大白兔或者起士林，也不是手抓饭里能吃到比水果糖大一点的羊肉块，更不是老烟民欣喜地嘴上一颗，耳朵后边还能夹一颗恒大，还有酒腻子们抿下一口二锅头，在舌头和嗓子眼之间滚七八个来回。
那年的物资实在是太匮乏了，烟民见不到烟，酒鬼喝不到酒的现象比比皆是。更别提“代食品”了。像杨书毅这样能保证老婆不饿肚子已经很不错了。
而是局长在正式宣布开席前，命令杨书毅脱下身上那件簇新的人五人六的中山装，扔给他一件褡裢，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谁要能摔新郎官一个跟头，男的奖励大前门一盒，女的奖励起士林二两，这两样都不想要的，猪肉半斤！
杨书毅参加刑警队后，他不像闺女杨一宁后来在哈素海那样招摇，没人见识过他的大背跨绝招。新郎官杨书毅，不胖不瘦，不卑不亢，不显山不露水。你要是告诉汤容容她的在台上亭亭玉立的新婚丈夫会摔跤玩大背跨，她一百个不信。
那天大背跨最后以杨书毅斗胆摔自己的老团长一个看起来凶狠其实狠拿轻放的动作而告终。
于是杨书毅在成为新郎官这天，也荣任刚成立的市局大背跨队总教练兼政委，人太多，不设政委决然不行。局长担任名誉总队长，首席大弟子之争尤为激烈，一个姓张的小孩子尤为抢眼，他不是能摔，他是一个熊孩子，哭闹，翻找最爱吃的东西，闹得大家有些烦躁却敢怒不敢言。熟悉情况人知道，那是后勤处一把手的小儿子，也不能算小，十二岁了。
徒儿们以酒代酒，把事先吃下两块后勤处从黑市搞来奶油蛋糕垫吧肚子的新郎硬是灌得在闹洞房后毫无作为。
是夜，杨书毅没絮叨，喝的太多了。
汤容容躺在丈夫身边，随时端着他俩共同的洗脚盆伺候一夜吐七次的新郎官，他觉得既然屋里有大家送的总共二十二个脸盆，这个遭新娘子嫌弃的破盆，明天早上就扔了吧。
杨书毅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他看着正房客厅里堆满了的脸盆，暖瓶，毛巾，肥皂，茶壶茶杯，二十个鸡蛋，两个自制小板凳，四瓶二锅头，五包糖果，一小堆布票粮票，中间最庄重的位置是伟大领袖选集。
杨书毅终于相信自己没活在梦里，他真的结婚了，从一年前开始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少年至今唯一最爱给娶回家了，虽然杨家和汤家都没有来人，杨书毅也很知足了，日子是自己过的。
婚后不到二个月，已经是内蒙古饭店客房服务员的汤容容觉得不舒服，总有想吐的感觉，一次差点吐在刚铺好的床单上，这可了不得，在那个时候，这属于事故。
忧心忡忡的杨书毅闻讯赶来，带着妻子去很近的北京同仁医院检查，妇产科一位比汤容容小六岁的小护士蒋依依的热情接待，让汤容容很快去掉了害怕，接受了她之前没接受过的羞人的检查。
汤容容发现自己和生了截住才截住的母亲一样，是易孕体质。算起来，肚子里的杨一宁应该是他俩第一次去虚火那夜怀上的。
杨书毅听懂易孕体质这四个字并不费劲，他似乎看到打十个的日子在不远处向他招手，来吧来吧，打倒一个给你一袋子米，打倒十个给一吨。
懂得心疼自己的汤容容，在正常了不到二个多月后，又变回了等杨书毅娶她那一年的样子，矫情，耍小脾气，但是绝不会说什么分手和离家出走，而且在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再没犯过孕吐，凭什么吐？都是好东西，买点好吃的多难！
汤容容就是借着怀孕和杨书毅撒娇耍赖玩举高高，从检查结果出来那天起，杨书毅就再也落不着酒喝了，这让那些一批批来北京看他和新娘子的的战友们非常失望也无可奈何，毕竟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就算没酒喝，杨书毅也心甘情愿，这段时间是他这辈子脾气最好的时期，青羊宫杨家的老老少少，分批分期跑到北京来看大了肚子的怀着杨家之后的新娘子，他们带来的郫县豆瓣，天府腊肉，泸州老窖，还有珍稀的峨嵋毛峰，令杨书毅喜不自胜。但是对于杨家想往北京塞一些闲置人员的提议，他毫不犹豫地予以否决。
杨书毅爸爸无奈之下，只想到一个成语，来日方长，等儿子再生几个后，就能体会到老辈人的无奈了。杨书毅爸爸临走前留下二百块钱，汤容容第一时间就给收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杨书毅除了给自己沏一杯毛峰解馋，其他都拿给了老团长，老领导喜欢茶，自己结婚大大小小的支出加起来几乎上千，要不是团长，自己可办不了这么体面的婚礼。
局长笑眯眯地收下茶叶，叮嘱小伙子执行任务时别再那么低头往前冲，就让他滚蛋了。
杨书毅从局长办公室走出来，必然路过后勤处，他冲着那些和善的人们使劲道谢，没有他们协力相帮，他同样办不了这么体面的婚礼。后勤处张处特意走出来，和杨书毅紧紧握手，市局大背跨队后勤分队的训练重任，就担在杨书毅那看来有些瘦弱的肩上。年度市局大背跨大比，张处很想拿个荣誉。
四
随着孕期的日益增长，汤容容的体重也随之增长，虽然到北京那天没量过体重，可是在同仁医院建档的时候，汤容容第一次上身高体重联合秤，身高1米63，体重107斤。属于比较轻型的那一类。
三十天后体重115斤。
六十天后体重132斤。
九十天后，……！汤容容不让说。
不管胖到什么程度，在杨书毅眼里，她永远是八岁时那可爱的样子，当妻子感受到孕期的各种不适时，杨书毅已经把打十个的念头远远抛到比汤容容娘家还要更远的地方。
汤容容的爸妈得知女儿在北京怀孕的消息，夫妇二人开始筹划汤爸去北京看望女儿的计划，明摆着他俩根本不可能一起去，汤妈也不可能离开她的八个孩子，毕竟汤截住才两岁多。即使汤爸在当地算是很大的官，但是养七个孩子所需要的物资他也没能力想得到就能如愿。
如今闺女在北京生根落地，汤妈的第一个念头是要汤容容帮她在王府井百货大楼买些擦脸油，边疆炽烈的阳光把她曾经引为自豪的娇嫩皮肤晒得片片皲裂，关键是买不到护肤品。
汤妈还惦记一件事，学校老师说汤毛毛的体育很好，汤妈听说汤容容在北京住的地方离体委很近，她想让毛毛也去北京，去体委参加训练，其实在汤妈心里，恨不得把孩子们都带去北京。
汤容容过的好，汤妈高兴，但是作为中国的老式父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土豪均贫富，哪个要是过得好，做父母的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跟哪个过得好的一样好。
在北京的汤容容随着体重的急剧增加，如果她会瞬移嗖的一下子回到娘家，她八个弟弟妹妹和汤妈铁定会疑惑地问她“你哪位？”
汤容容已经习惯了丈夫的不定时作息和自己一个人去同仁医院做产检，但是杨书毅并不是天天不按点回家，一般都是有案子了才会不定时。诺大一个院子，只有同仁医院妇产科小护士蒋依依下班后过来陪她。蒋依依家在昌平南口，和汤容容一样家里兄弟姐妹七个，她是老四，在一般多子女的家庭里，蒋依依这个位置当仁不让地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所以蒋依依很早就上了护校，分到同仁医院。
蒋依依对所有来医院的病人和孕妇都很友好，其实这不是她的本意，在那个铁路工人的家庭里，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尽可能用最小的努力去获得最大的利益，往往她眼里最大的利益不过就是一片肉，一碗汤，一个作业本，一块橡皮。
要不是十三岁的蒋依依虚报了两年，同仁医院护校绝对不会招收这样小的孩子，这跟蒋依依老相也有不小的关系。一眼看去蒋依依至少十六岁了。生长在她的那样一个家庭，不显老的可能性很小。
蒋依依第一次来到茶食胡同的杨家小院，嘴巴就张得快合不上了，这比她住的那间八人宿舍强一万倍有余。蒋依依倒不是有鸠占鹊巢的打算，她想如果能下班后就睡在这样一个院子里，那真是换个王母娘娘都不当。她那间宿舍九平米，住八个人，就这样申请者还排到了一百零几号。
当蒋依依发现汤容容居然有专用浴室时，就花言巧语地诱哄汤容容能让她洗个澡，汤容容没答应，她的警察丈夫经常告诉她，他不在家的时候，坚决不许让外人在家里停留过久，蒋依依是打着送一份化验报告的名义走进院子的。虽然在医院里汤容容见到蒋依依非常开心，但是在自己家里感觉不一样，她只想着怎么不伤对方自尊地赶紧让蒋依依离开，一看她居然想洗澡，汤容容就故作不快和不舒服，精明的蒋依依就赶紧告辞了。
其实汤容容也不是有多不愿意，只要杨书毅在家，烧热水的事情轮不到汤容容去做，她只在自己实在想洗澡的时候，才会烧一点水擦一下。、
她可不想替蒋依依烧水，凭什么呀。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医院时蒋依依经常私下研究汤容容的病例，并且按照病例分别向产科的医生们做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然后不管是在医院还是找借口走进杨家院子，她都能胸有成竹对越来越胖的汤容容提出各种忠告，劝慰，越来越对汤容容的胃口，有一天在杨书毅告诉她要去大兴侦办一个灭门案时，汤容容告诉丈夫，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让同仁医院那个姓蒋的小护士过来陪我。
杨书毅沉吟片刻，那个小蒋护士他见过多次，从眼缘看还算一位老实的女孩子，自己妻子的肚子越来越大，如果自己不在家，确实需要有个人陪她。杨书毅曾经想过请一位汤容容的妹妹来北京陪汤容容直到孩子生下来，但是汤妈说大女儿离开了，她舍不得再有女孩子离开她。
其实丈母娘有点小心思，汤容容肚子大了，没法跟男人那个那个，这要是来一个如花似玉，怕女儿的男人把持不住，这样子可就害了自己两个女儿。
杨书毅觉得自己岳母不靠谱，他也有小心思，汤容容多了个亲姐妹，有能说话的了，他还能帮着小姨子在北京找份工作。
蒋依依没有什么坏心思，她不敢肖想杨书毅，但是见到杨书毅就不由自主地腿发抖，好像做了好多见不得人的事。蒋依依就是想下班后别呆在那间光线差又气闷的宿舍里，看看人家这个院子，蒋依依觉得自己哪怕住在倒座一辈子，她都觉得是在天堂。
如果生活是一种兜兜转转，蒋依依确实应该见到杨书毅就发抖，只不过现在是提前彩排了。
让杨书毅对蒋依依取消防范态度是因为六个月时的汤容容有一次突发高血压，晕了过去，杨书毅觉得侥幸的是蒋依依在，还侥幸的就是局长特批，把以前移走的电话装回来。以前住在倒座的杨书毅对座机没一点感觉，他又不谈恋爱，要电话做什么。
其实身为刑警，下意识地不信任所有人是一种见多了因为财，色，嫉妒，愤恨，等等诸多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死的应激反应。
打电话到自己医院叫来救护车，对于蒋依依来说轻而易举，听到消息后吓得腿发软的杨书毅，在妻子的病房里对蒋依依千恩万谢，邀请对方以后住在东厢房，想多久就多久，当蒋依依每天都帮忙准备早饭时，杨书毅觉得自己以前就是小人之心，蒋依依在杨家吃饭都会悄悄留下菜金。
直到汤容容分娩困难，在产床上挣扎了三天三夜，杨书毅觉得要是没有蒋依依，他和汤容容都肯定过不去这个坎。
于是蒋依依拜汤容容为姐姐，杨书毅为姐夫，南口的蒋家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兄弟姐妹们跃跃欲试要去打秋风占便宜，一听蒋依依干姐夫是市局刑警队的，只好悻悻作罢。
曾经调查过蒋依依家庭情况的杨书毅，没看出这个家庭有啥不不对的，至于蒋家一堆孩子里，只有蒋依依一个的名字是叠音字，杨书毅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