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雄不服气,把稻草人往柿子匾旁边一插:“管用就行!你看它多威风。”正说着,真有只麻雀落过来,瞅见稻草人愣了愣,扑棱棱飞了,铁雄乐得直拍手:“你看!吓跑了吧!”
早饭是玉米糊糊配腌萝卜,铁雄呼噜呼噜喝着,眼睛直瞟院里的柿饼。“今天去后山捡柴不?”他扒拉着碗底问,“我瞅着灶膛里的柴不多了,冬天烧炕得用硬柴,不然半夜就凉了。”张伟点头:“吃完就去,再捎上俩布袋,说不定能捡着野核桃。”
俩人扛着斧头往后山走,山路被霜打湿了,滑溜溜的。铁雄走得急,差点摔个屁股墩,手忙脚乱抓住棵小树苗才稳住。“慢点!”张伟在后面拽住他,“这坡陡,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铁雄吐吐舌头:“知道了,不就是捡柴嘛,又不是抢金子。”
后山的枯枝真不少,俩人很快捡了半布袋。铁雄抡起斧头劈粗柴,“咔嚓”一声劈歪了,斧头嵌在石头缝里,他拽了半天没拽出来,气得直踹石头:“这破斧头!回头换把新的!”张伟笑着帮他拔斧头:“是你劲儿使偏了,还赖斧头。”
正劈着柴,铁雄突然指着石缝喊:“有核桃!”果然见几棵野核桃树,青绿色的果子挂在枝桠上,被霜打了有点蔫。他爬上树摇枝桠,核桃“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枯枝上“咚咚”响。“捡回去晒裂了,取仁煮粥,”张伟往布袋里捡,“比买的香,还不用花钱。”
日头升到头顶时,俩布袋都装满了,铁雄扛着柴,张伟拎着核桃,慢悠悠往回走。路过河沟,铁雄突然往水里瞅:“冰碴子!”果然见水面结了层薄冰,亮晶晶的像面镜子。“过几天就能滑冰了,”他蹲在岸边戳冰面,“去年我在这儿滑,摔了八个屁股墩,现在想想还疼。”
张伟笑着拽他起来:“别戳了,冰薄,掉下去冻成冰棍。”铁雄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嘴里还念叨:“等冰厚了,带小花来滑,她肯定没玩过。”
回到工坊,铁雄把核桃倒在竹匾里晒,又往灶膛里塞了几根新捡的硬柴,火苗“噼啪”窜得老高,烤得屋里暖烘烘的。“张哥,咱蒸点红薯吧?”他扒着灶台瞅,“埋在灶膛里,烤得焦皮流油那种。”张伟往他手里塞了个野核桃:“先剥核桃,剥完了再烤。”
铁雄捏着核桃往石头上砸,“咔嚓”一声裂了缝,取仁时被壳划破了手,他往嘴里一吮,眉头都不皱:“这点小伤算啥,等吃了核桃就长好了。”张伟找了块布条给他缠上:“别吮了,脏乎乎的,回头发炎。”
下午李婶送来块新纳的鞋垫,厚厚的棉花,上面绣着朵小菊花。“给你俩冬天垫鞋,”她往炕上坐,“我家那口子说,后山的野栗子熟了,让你们有空去摘点,熬粥蒸糕都好。”铁雄眼睛一亮:“明天就去!摘完栗子再捡点松针,铺在炕底下,冬天睡觉不返潮。”
傍晚翻柿饼时,铁雄发现稻草人脑袋上的南瓜被鸟啄了个洞,气得直骂:“这些贼鸟成精了!连南瓜都啃!”张伟笑着往南瓜上套了个纱袋:“再啄就硌嘴了。”铁雄这才满意,又往团圆花上浇了点温水:“天冷了,给你喝点热的。”
街坊们来串门时,老王拎着壶烫好的米酒,说是他老婆子酿的,加了姜丝,喝着暖身子。“就着烤红薯吃,”他往每个人碗里倒酒,“我那孙子满月定在下月初六,到时候你们早点来,帮着劈柴挑水。”铁雄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我还能带几个柿饼当贺礼,保准甜!”
夜深了,工坊的灯还亮着,铁雄趴在桌上剥核桃,壳堆了一小堆,仁儿装了小半碗。张伟在旁边缝他磨破的袖口,针线穿过布面“沙沙”响,混着窗外的风声,倒像支安稳的小曲。
“张哥,”铁雄突然抬头,“你说冬天来了,日子是不是就该慢下来了?”张伟打了个结:“可不是嘛,该歇着歇着,该攒着攒着,等开春一到,啥都冒头了。”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偶尔“噼啪”响一声,像在应和。铁雄打了个哈欠,往炕上爬,临睡前还不忘瞅一眼院里的稻草人:“明天再给你换个脑袋,非治住那些贼鸟不可。”
黑暗里,月光淌进窗,落在团圆花上,新叶裹着层薄霜,像撒了层碎银。
挺好,张伟想,这日子就该有快有慢,热热闹闹时像团火,安安静静时像盆霜,凑在一起才叫全乎。
铁雄说要给稻草人换脑袋,第二天一早就翻箱倒柜找材料。最后盯上了墙角那个裂了缝的陶罐子,是前几年从河边捡的,上面还留着水草的印子。他找了截红布条,往罐口一缠,权当是“头发”,又用墨汁在罐身上画了俩圆眼睛,看着倒比南瓜脑袋顺眼多了。
“这下总不能再被啄了吧?”他把新脑袋安在稻草人身上,拍了拍罐子底,发出“咚咚”的空响。刚站直身子,就见几只麻雀落在不远处的篱笆上,歪着头瞅这新造型,愣是没敢靠近。铁雄乐了,冲张伟喊:“张哥你看!管用!它们怕这陶罐脑袋!”
张伟正蹲在院里筛豆子,闻言抬头笑了笑:“你这脑袋换得值。对了,李婶说她家的白菜该收了,让咱下午过去搭把手,收完分咱两颗窖藏的,冬天炖肉吃。”
“得嘞!”铁雄一口应下,转身就去翻找镰刀。他那把旧镰刀刃都卷了,磨了半天才勉强锋利点。张伟见了,从屋里拿出自己的备用镰刀递过去:“用这个,别割到手。”
下午去李婶家收白菜,地里早结了层薄冰,铁锨插进土里都费劲。铁雄抡着镐头刨冻土,震得虎口发麻,白菜根却纹丝不动。“这土冻得比石头还硬!”他甩了甩胳膊,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小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