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如同雨村后山那条不知名的小溪,潺潺流淌,看似平静,却从未停歇。
地宫的惨烈与诡谲被刻意封存在记忆深处,不再轻易提及。三人似乎真正投入了雨村慢节奏的疗愈生活之中。
清晨,往往由胖子的大嗓门拉开序幕。
“起床了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一日之计在于晨,都别赖着了!胖爷我煮了小米粥,配上咱自己腌的咸菜,绝了!”胖子系着那条格格不入的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叮当作响,烟火气十足。
吴邪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着院子里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的绿植,深吸一口带着露水清甜的空气,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张起灵通常起得更早,有时会在院中静立,有时则会拿着那本建筑书,坐在屋檐下,目光放空,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神游。
早餐桌上,话题往往是围绕着当天的“计划”。
“今天干啥?”胖子吸溜着滚烫的小米粥,含糊不清地问,“要不咱去河边钓鱼?上次说给小哥炖汤,一直没兑现呢!”
“就你那技术?”吴邪夹了一筷子咸菜,表示怀疑,“别鱼没钓着,再把自个儿喂了蚊子。”
“嘿!看不起谁呢!”胖子不服,“胖爷我那是深藏不露!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钓鱼大师!”
张起灵安静地喝着粥,对胖子的豪言壮语不置可否。
最终,钓鱼计划还是成行了。三人带着简陋的渔具,来到村后那条水流平缓的小河边。
胖子煞有介事地选了个自认为风水绝佳的位置,打窝、挂饵、甩竿,一套动作倒是像模像样。
吴邪找了个树荫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
张起灵则坐在稍远一点的石头上,目光落在水流的某处,仿佛能看透水下的世界。
时间在鱼漂的轻微晃动和蝉鸣声中缓慢流逝。
“哎!动了动了!”胖子忽然压低声音,激动地指着水面那微微颤动的鱼漂。
吴邪和张起灵都看了过去。
胖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握紧鱼竿,准备随时提竿。然而,那鱼漂只是轻微晃了晃,又恢复了平静。
“妈的,耍我呢!”胖子泄气地嘟囔。
过了一会儿,鱼漂又动了!这次动作更明显,猛地向下一沉!
“来了!”胖子猛地一提竿!手感颇重!他心中一喜,“嘿!是个大家伙!”
他兴奋地开始收线,嘴里还念叨着:“今晚的鱼汤有着落了!”
然而,当那“战利品”被拖出水面时,三人都愣住了。
那并非想象中的肥美河鱼,而是一条约莫一尺来长、通体暗绿、在水中扭动挣扎的水蛇!
“我操!!!”胖子吓得怪叫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将鱼竿连同那条蛇一起甩了出去!鱼竿啪嗒一声掉在岸边的草丛里,那条水蛇也迅速钻入水中消失不见。
胖子惊魂未定,拍着胸口,脸色都有些发白:“妈的……吓死胖爷了……还以为钓着条大鳝鱼呢!怎么是这玩意儿!”
吴邪也吓了一跳,看着胖子那副狼狈样,想笑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他走过去,捡起鱼竿,叹了口气:“看你那点出息。一条水蛇而已,又不是地宫里那些东西。”
胖子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话是这么说……但冷不丁来这么一下,谁受得了?胖爷我现在看见这种长条状的、会扭的东西就心里发毛!”他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仿佛上面还残留着被尸蜈蚣爬过的幻觉。
吴邪沉默了一下,地宫中那密密麻麻的蛇潮、黏滑冰冷的触感,似乎也在这一刻被勾起了些许。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一直沉默的张起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胖子,又看了看水面,淡淡开口:“不是毒蛇。”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胖子稍微镇定了一些。
“我……我知道不是毒蛇……”胖子嘴硬,但声音小了不少,“就是……膈应人。”
经过这么一遭,钓鱼的兴致算是彻底没了。三人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午后的时光,往往在喝茶中消磨。吴邪泡上一壶粗茶,三人坐在堂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天南海北,从胖子听来的村里八卦,到吴邪看的某本杂书上的奇闻异事,偶尔也会涉及到一些边缘的信息。
“……听说最近市面上不太平,”胖子啜了口茶,状似无意地说道,“有些生面孔在打听西南那边的事儿,特别是跟古僰人有关的。”
吴邪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向胖子:“二叔那边有消息?”
“二叔没明说,但让咱们最近消停点,少往外跑。”胖子压低声音,“我估摸着,跟那帮考古队背后的金主脱不了干系。那帮孙子,损失那么大,肯定不甘心。”
吴邪皱了皱眉,没说话。地宫的麻烦,果然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张起灵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这些纷扰都与他无关,又或者,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有时,他们也会在傍晚时分,沿着村间小路散步。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稻田里的蛙声开始此起彼伏。
“其实……”吴邪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忽然轻声开口,“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胖子难得没有插科打诨,也看着那片宁静的景象,咂咂嘴:“是啊……不用提心吊胆,不用跟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打交道……吃饱了睡,睡醒了溜达……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他说着,却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胳膊上那道已经淡化的划痕,那是他“爷们儿的勋章”之一。
平静之下,总有些东西无法彻底抹去。
地宫的经历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心底,平时不碰不觉,稍一触及,便隐隐作痛。
但他们都在努力适应这种平静,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至少,此刻阳光温暖,微风和煦,他们三人还在一起。
散步回去的路上,胖子似乎已经完全从水蛇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晚饭:“晚上咱吃啥?要不把那腊肠炒了?再弄个青菜汤……”
他的大嗓门回荡在安静的村路上,冲淡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霾。
日常的间隙里,恐惧与安详交织,过去与未来拉锯。
但生活,总归是要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