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猩红的血痕仿佛活了过来,顺着石碑上无形的纹路蜿蜒流淌,每一寸的延伸,都让林风心口的凡尘道种跳动得愈发狂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源于生命本源的联系,正透过那三道坚不可摧的宗门结界,与刑台上的白小怜紧密相连。
“医灵体不容玷污,今日废其道基,以正门规!”
药王谷长老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刑台上,白小怜娇小的身躯在锁魂柱前微微颤抖,头顶悬浮的七根银针,针尖闪烁着幽绿的光芒,那是“断情蛊毒”的死寂之色。
她紧咬着下唇,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却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求饶。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主擂台的方向,穿透重重人群,落在那个被结界阻隔的身影上。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落下,仿佛一旦落下,便是彻底的绝望。
林风双目赤红,灵力疯狂冲击着面前的结界,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巨响,却只是徒劳地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体内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咆哮,可那三道由宗门长老联手布下的封锁,如同一道天堑,将他与她隔绝在两个世界。
就在这无尽的愤怒与无力感即将吞噬他理智的瞬间,心脉深处,那一缕始终沉寂的“劫灰气”突然传来一丝异动。
这缕劫灰气,是当初白小怜不顾一切为他渡气疗伤时,从他濒死的道基中沾染的印记,亦是他凡尘道种的根基。
而此刻,这缕气息竟与白小怜体内那纯净而磅礴的医灵体生机,产生了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
一线生机!
林风猛地闭上双眼,放弃了无谓的冲撞。
神识沉入气海,那颗灰蒙蒙的凡尘道种在他的意念驱动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
他以那丝共鸣为引,将自己最深刻、最痛苦的记忆,毫不保留地逆溯而上,通过那无形的连接,尽数投射向白小聊的识海深处!
村中恶霸那势大力沉的一脚,肋骨断裂的脆响与钻心剧痛。
祭坛之上,被强行开启道基,七窍流血,浑身经脉如被烈火灼烧的煎熬。
道心失守时,心魔于识海中化作万千厉鬼,疯狂撕咬灵魂的无边恐惧与撕裂……
林风将自己前半生所有的苦难、所有的绝望,凝成一道最锋利的锥,狠狠刺向她的神魂。
他不是要伤她,而是要用这极致的“痛”,去唤醒医灵体最古老、最深层的本能——代受!
刑台之上,长老眼中厉色一闪,手臂猛然挥下!
“行刑!”
七根淬毒银针嗡然一颤,化作七道流光,直刺白小怜头顶七大要穴!
就在针尖即将触及肌肤的刹那,一直低着头的白小怜猛然扬起脸,双目圆睁,瞳孔中映出的不再是泪光,而是林风那惨烈无比的记忆碎片!
剧痛,灼烧,撕裂……种种不属于她的痛苦,却比她自身所受的任何伤都要真实,都要深刻!
“啊——!”
一声清越而凄厉的长啸,自她口中爆发而出。
啸声中,七道血丝从她的眼、耳、口、鼻中缓缓渗出。
那七根即将废掉她道基的锁魂针,竟在离她头顶一寸之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阻滞了片刻!
她本该承受的九成九的魂魄创伤,竟有三成,被一股霸道无比的力量强行剥离,沿着那条神秘的共鸣通道,尽数灌入了林风体内!
“噗!”
结界之后,林风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撕裂神魂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高台上的药王谷长老脸色大变,惊怒交加地喝道:“是谁在暗中干扰行刑?!”
林风踉跄一步,用那杆通体缭绕着灰焰的长枪撑住地面,硬是没让自己倒下。
他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迹,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森然的冷笑。
他没有回答,而是将自身承受那三成魂伤所带来的无尽“绝望感”,通过凡尘道种的逆转,疯狂炼化为最精纯的生机,反向哺育,沿着那条共鸣通道,源源不断地送入白小怜的体内!
“你说对不起我,护不了我……可你忘了,我也欠你一条命。”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白小怜的识海之中。
隐于高空云舟之上的柳如烟,原本纤长的指尖,一枚刻画着繁复纹路的符印正悄然亮起。
她本想借此机会,引动林风因愤怒而彻底失控,让他道心崩溃。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幕却让她始料未及。
她清楚地看到,林风并非单纯地爆发力量,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用他自身最惨烈的“痛”作为桥梁,将自己与那个女孩的命运强行缠绕在了一起。
她怔住了,捏着符印的手指微微一僵,口中不自觉地低语:“原来……不是只有欲念能连接人心,痛……也能。”
那一瞬间的迟疑,让她错过了最佳时机。
她看着下方那个在痛苦中挣扎却愈发坚韧的男人,最终,一缕紫色的欲念神雷自她指尖弹出,没有射向林风,反而将那枚即将催动的符印包裹、封锁。
她轻轻一叹,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一劫,我替你挡了。”
刑台之下,林风承受着魂魄撕裂与强行逆转道种的双重反噬,双膝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
鲜血从他的七窍中不断溢出,但他却仰天大笑起来,笑声癫狂而悲壮:“药王谷?你们也配谈医道?医者,不是为了罚,是为了救!道基,不是用来断,是用来续!”
笑声未落,他猛然抬起左手,狠狠咬在自己的手腕上,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喷涌而出,他竟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身前的地面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残缺而古朴的阵法图案——那正是他从白小怜渡气给他时,从她记忆深处窥得的一丝“生生阵”的皮毛!
阵法虽残缺,但引子却是他的心头血与凡尘道种之力!
阵成的刹那,他体内的劫灰气与白小怜身上残存的医灵体气息轰然共鸣!
嗡——!
一股玄奥的力量自阵法中冲天而起,无视了宗门结界,精准地笼罩住刑台。
那七根已经刺入白小怜头皮的锁魂针,竟被这股力量猛地向外一震,硬生生退出了三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小怜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中不再有痛苦与恐惧,只有化为血色的泪水,以及无尽的温柔与决绝。
她凝望着结界后那个为她付出一切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低声问道:“林风……你疼吗?”
不等林风回答,下一瞬间,她体内那被注入了新生机的医灵体,竟被她以一种玉石俱焚的意志,主动逆行催动!
所有生机,所有灵力,不再修复己身,而是化作一道洪流,沿着那条由痛苦构筑的桥梁,疯狂地倒灌入林风的体内!
这是“代受”的极致,亦是献祭自身的反噬!
“不——!”
林风感受到体内涌入的磅礴生机,以及那生机背后正迅速凋零的生命气息,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在那股温柔而霸道的力量面前,根本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她嘴角的血迹,看着她脸上那凄美而满足的笑容。
“你说过……债要活着还。”
话音落下,她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身体一软,昏死过去。
也就在她昏死的那一刻,林风体内,那颗疯狂吸收着她全部生机的凡尘道种,发出一声开天辟地般的轰然巨响。
道种之上那座神秘的石碑,第三行原本空白的位置,一道刺目的血光一闪而逝,浮现出半句崭新的古朴铭文。
……以痛为誓,以血为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