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森严听到孙敖的追问,他先是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下巴,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眈欲怜,带着几分无奈又爽快的笑意:“本来是能刚好赶上的,谁知道半道上撞上点事,耽误了小半个时辰。”
孙敖一听这话,立刻往前凑了凑:“哦?什么事?”
满桌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黄森严见状,索性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才缓缓开口。
“前几天我和欲怜在隔壁的襄江城帮朋友处理点事,今天一早我们就从襄江城动身,想着顺道来汉江看决战,哪知道快到汉江城郊的岔路口时,突然听见树林里有动静 —— 不是鸟叫虫鸣,是人的喊叫和兵器碰撞的脆响,还夹杂着几句骂街的话,听着就不对劲。”
“我本来不想管的。那被追的小子穿着不便宜,却撕得破破烂烂的,脸上沾着泥和血,头发乱得像鸡窝,跑起来跌跌撞撞的,面相一看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我还以为是哪个富家子弟得罪了人,纯属活该。”
眈欲怜在一旁轻轻补充,声音柔却清晰:“可他跑过我们车旁时,喊了一句‘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爹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杀我!’”
李俊儒笑道:“那黄兄就一定不会不管了。”
黄森严重重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听见那小子喊这话,我就忍不住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沉了些:“树林里追他的有五个人,手里握着长刀,刀风劈得树枝乱晃。那小子手里只有一根断了的木棍,却还在硬撑,木棍挡在身前时被砍得木屑乱飞,胳膊上还被划了道深口子,血顺着袖子往下淌,却没半点求饶的意思,嘴里还在骂‘我爹给你们发月钱,帮你们娶媳妇,你们现在为了钱,连我都要杀!’”
“我当时就火了。” 黄森严抬手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碟轻轻响,“不管那小子以前是什么样,那些人拿着人家的好处,反过来害人家儿子,这就是畜生干的事!我没等欲怜拦我,就跳下车冲了过去。”
他比划了个挥剑的动作,眼神里带着几分凌厉:“最前面那个刀手刚要劈那小子的后背,我一剑就挑飞了他的刀,反手用剑鞘砸在他的腰上,那小子疼得蜷在地上直哼哼。剩下四个见我插手,也围了上来,嘴里还喊‘哪来的多管闲事的!你再管,连你一起杀!’”
“我当时就笑了。” 黄森严语气里满是嘲讽,“我没跟他们废话,短剑贴着地面扫过去,挑断了最左边那人的脚踝筋,又侧身避开另一人的刀,剑柄重重撞在他的胸口,没几分钟,五个就全躺地上了。”
孙敖听到这里,忍不住拍了下手,笑得豪爽:“好!就该这么收拾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后来呢?”
黄森严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他们躺在地上还嘴硬,说什么‘我们背后有人,你得罪了我们,就是得罪了能在汉江城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你等着倒霉吧!’”
孙敖笑道:“哦?有这么大的本事?”
黄森严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当时没理他们,只问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子缓了半天才说清楚,他爹前几天突然就死了,死得很蹊跷,官府说是‘意外’,可他爹当天明明是去见官府的人,回来就出事了,他觉得不对劲,去官府闹了两次,结果没讨到说法,反而被人盯上,今天刚出家门就被这五个人追杀,说要‘让他跟他爹团聚’。”
李俊儒愣了一下,仿佛在想些什么。
孙敖笑道:“黄公子果然是个热心肠的大侠。”
黄森严道:“所以就是经历了这件事情,我才来得晚了一些。”
黄森严的话音刚落,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俊儒突然开口:“你救的那小子,是不是姓李?”
黄森严愣了一下,随即拍了下大腿,眼神里满是恍然:“对啊!他说他叫李通,他爹好像是叫什么李万财,他还说他爹之前在汉江城也算个大人物,你们认识不?”
孙敖手里的酒杯差点脱手,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救的是李万财的儿子?李通?”
黄森严下意识地点头:“是啊,怎么了?”
孙敖没立刻回答,只是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眼神复杂地看着桌上的卤虾,像是透过这盘菜看到了什么过往。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看来杀李万财的那人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李俊儒沉声道:“或许是不想让他儿子再查下去,也可能是他儿子已经发现了些什么。”
黄森严问道:“这李万财究竟是何人?”
李俊儒道:“孙兄的死对头。城北的土皇帝。”
黄森严道:“那他死了岂非对孙兄来说是件好事?”
孙敖面色有些复杂:“对啊,按理说我应该高兴才对。”
“我们俩斗了十几年了,他占城北的盐业,我管城南的漕运,以前为了抢码头、争生意,没少动手。”
孙敖语气里没了往日的敌意,反而多了几分沉重:“可就算是对手,我也没想过他会这么死 —— 被人杀了还伪造成意外,连儿子都要赶尽杀绝。按理说他死了,我该高兴才对,城北的盐业没人管,我正好能趁机把生意扩过去,可现在……”
他摇了摇头,拿起一只卤虾,却没吃,只是捏在手里,声音低了些:“想想以前跟他抢地盘的时候,他虽然贪财,却也算条汉子,手下的兄弟有事,他从来没不管过。现在他死得不明不白,连儿子都被追杀,我这心里…… 实在不是滋味。”
屋内的气氛瞬间沉了些,严慕寒轻轻叹了口气,花见琉璃也低下了头,连一直带着笑意的眈欲怜都安静了下来。
李俊儒看着孙敖的模样,缓缓开口:“先吃饭吧,菜都快凉了。等吃完饭,我去李万财家看看。”
孙敖闻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现在过去不太方便。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李俊儒点了点头:“孙兄干自己的事就好,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四娘见状,拿起公筷给众人添菜:“各位爷,姑娘们,快吃菜吧!这卤虾是刚从江里捞上来的,趁着热吃最鲜,凉了就没那股子劲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黄森严和眈欲怜的碗里各夹了一只,又给李俊儒添了些青菜,屋里的沉重气氛渐渐被饭菜的香气冲淡。
黄森严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卤虾,鲜美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忍不住眼前一亮,对着四娘竖起了大拇指:“孙嫂这手艺,真是绝了!比襄江城最好的酒楼做得还好吃!”
四娘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黄公子过奖了,喜欢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黄森严笑着应下,目光却落在了花见琉璃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这位姑娘看着面生,想必就是当初武林大会上弃暗投明,后来跟着李兄的花见琉璃姑娘吧?我虽然没去武林大会,却也听说过琉璃姑娘的故事。”
花见琉璃笑道:“黄公子客气了,小女正是花见琉璃。久仰黄公子的大名,听说公子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义之人,当初不惜为救爱人而断指。今日能见到公子本人,是小女的荣幸。”
“哈哈,什么侠义之人,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
黄森严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随即又看向严慕寒:“严阁主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带着几分凌厉,这次倒多了几分温婉,比以前更让人移不开眼了。”
严慕寒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黄公子倒是学会说好听的了,以前见你的时候,你只会说‘严阁主的剑真快’,怎么这就学会夸人了?”
李俊儒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看来,这一定是眈姑娘教得好。换做以前的黄兄只会观察人剑够不够快,可不会看人长得好不好看。”
眈欲怜被他说得耳尖更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的生气,眼底反而带着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