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确实被林予那一番充满了“现代游戏术语”的“回家理论”给说得当场就愣住了。
他那颗早就被仇恨和疯狂给彻底填满了的、简单直来直去的脑子里,第一次被硬生生地塞进了一个他从未思考过的……“逻辑悖论”。
——杀了他,就输了。
——输了,就回不了家。
这……
这他妈的是什么道理?!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前一刻还吓得跟只小鸡仔似的瑟瑟发抖,这一刻却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漂亮废物人质,赵天的眉头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觉得这小子肯定是在妖言惑众!是在故意扰乱他的心神!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回家”那两个字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在他那颗早就已经麻木了的心脏上来回地拉锯,拉得他生疼。
林予看着赵天那张阴晴不定的、写满了“cpU快要烧了”的脸,心里顿时就有底了!
他知道他赌对了!这个莽夫果然还对“回家”抱有幻想!
这就好办了!只要有“弱点”,那再坚固的堡垒也他妈的能给他忽悠塌了!
林予决定再接再厉,趁他病,要他命!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又开了口。
这一次,他的语气变得更加“高深莫测”,像一个早就已经洞悉了一切真相的隐世高人。
“你啊,还是没想明白。”
他看着赵天,悲天悯人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太天真了。”
“你以为这个游戏里,玩家就只有你和顾晏两个人吗?”
“你把这场你死我活的‘大逃杀’当成什么了?小孩子过家家吗?!”
赵天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猛地一缩!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林予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个赞。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先用各种听不懂的高大上词汇把他给唬住!
——然后再抛出那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第三方”!
他看着赵天,缓缓地吐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阴森森的名字。
“苏晴。”
这个名字一出口,赵天那张本就难看的脸瞬间就变得更加阴沉了。
“……是她让你来的?”
他下意识地就以为林予是被苏晴给策反了。
“呵。”
林予极其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那表情、那姿态,简直就跟顾晏那个狗男人附体了似的。
“她?她也配?”
“赵天啊赵天,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单纯呢,还是愚蠢。”
“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
“你以为苏晴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帮你?”
“她为什么要冒着背叛顾晏的风险给你送布防图?”
“是她欣赏你?是她也恨顾晏?”
“别天真了!”
林予顿了顿,给了赵天一个喘息和思考的时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他连夜编出来的那套堪称“完美逻辑闭环”的……“炮灰理论”。
“我来给你好好地分析一下!”
林予瞬间切换到了“战地演说家”模式。
“你想想!你现在最大的目标是什么?是杀了顾晏,对吧?”
“好!我们就假设你成功了!”
“你英明神武,一刀就把顾晏那个狗皇帝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然后呢?”
“然后会发生什么?”
林予根本不给赵天回答的机会,直接就开始了自问自答。
“然后整个大晏王朝就会群龙无首!天下大乱!”
“到时候各地的藩王肯定会趁机起兵!废太子的那些旧部也肯定会跳出来搞事情!”
“整个国家都会陷入一片战火!”
“那个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你吗?”
林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赵天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鄙视。
“你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你懂治国吗?”
“你知道国库里有多少钱吗?你知道今年的税收该怎么收吗?你知道南方的水患该怎么治吗?你知道北方的旱灾该怎么救吗?”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会杀人!”
赵天被他这一连串堪称“灵魂拷问”的问题给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确实没想过这些,他只想复仇。
而林予根本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
“在你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给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你猜谁会是最大的赢家?”
“——是苏晴!”
“那个从头到尾都躲在幕后看着你和顾晏狗咬狗的女人!”
“她有脑子,有手段,还有顾晏留下的完整班底!”
“她只需要静静地等着。”
“等着你把这个天下给搅得天翻地覆。”
“等着你把所有难啃的骨头都给啃完。”
“然后她就会像个救世主一样站出来!收拾掉你这个被万民唾弃的‘乱臣贼子’!”
“最后她会名正言顺地当上那个‘天下共主’!她会踩着你和顾晏的尸体,顺顺利利地通关!回家!”
“而你呢?”
林予看着赵天那张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的脸,缓缓地吐出了最残忍的两个字。
“你只是一个……”
“炮灰。”
“一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愚蠢的、可怜的……”
“——炮灰而已。”
……
……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字字诛心。
它像一把最锋利的、淬了剧毒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赵天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最脆弱也最引以为傲的……“自尊心”上。
他,赵天!
天选之子!兵王!
他怎么可能是别人的……炮灰?!
他怎么可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赵天陷入了巨大的、混乱的沉思之中。
他不再去看林予,只是一个人走到义庄的角落里抱着头蹲了下来,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
“……炮灰……我不是炮灰……”
他那颗简单的、直来直去的脑子,第一次被林予给搅成了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他甚至连自己那个被绑在柱子上的最重要人质,都不自觉地……
放松了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