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大营。
赵天被禁军都尉“请”去问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股子“你们这群渣渣想干嘛”的不耐烦。
他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不就是皇帝发了点火吗?多大点事。
在他看来,皇帝就跟部落里那个最能打的头领一样,发火是常态,哄一哄、再展现一下自己的肌肉,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
至于那个被他吓得屁滚尿流的小白脸……
赵天甚至都快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只记得那张脸确实挺漂亮,哭起来应该更好看。
他大马金刀地往都尉帐中的椅子上一坐,那椅子当场就发出了“咯吱”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说吧,”他翘着二郎腿,用一种极其傲慢的语气说道,“叫老子来干什么?老子忙着操练新兵,没空跟你们这些文书耗着。”
禁军都尉姓张,是个年过四十、八面玲珑的老油条,早就看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来就抢了他风头的愣头青不爽了。
此刻见他还这么嚣张,张都尉皮笑肉不笑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赵将军,别急嘛。陛下有旨,让本官彻查昨夜温泉山庄一案,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他慢悠悠地开口:“敢问赵将军,昨夜亥时,您在何处啊?”
赵天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废话,当然是在军中巡逻!老子昨晚巡了一整夜,几十个兄弟都能作证!”
他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张都尉闻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吗?可本官怎么听说……赵将军似乎……擅离职守了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呢?”
赵天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谁他妈放的屁?让他站出来,看老子不撕了他的嘴!”
他话音刚落,帐外就传来了一个带着点惶恐的声音。
“殿下到——!”
废太子李承乾穿着一身常服,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先声夺人,对着张都尉怒斥道:“张都尉!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将军乃是本殿亲自举荐的国之栋梁,岂容你在此无端审问!”
他这是来给赵天撑腰的。
赵天见状,心里那点不安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得意。
【哼,有太子殿下给我作保,看你个老小子还敢怎么样!】
张都尉却像是没看到李承乾那张写满了“快来巴结我”的脸,只是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行了个礼。
“原来是殿下。殿下息怒,本官也是奉皇命行事。既然殿下和赵将军都说昨夜无事,那不如……就传几个昨夜当值的兄弟进来,问问清楚?”
李承乾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传就传!本殿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诬陷本殿的人!”
他以为他这番王霸之气全开的表演能镇住场子,然而他不知道,他这句话正正好掉进了顾晏早就给他挖好的坑里。
很快,昨晚和赵天一同当值的那几个小兵就被带了进来。
那几个人一进大帐,看见赵天那双跟铜铃似的、要杀人的眼睛,当场就吓得腿一软,“噗通”几声,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赵天见他们这副怂样,心里更是不屑。
就这几个软蛋,能翻出什么浪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那充满了肌肉的大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当机”。
“你……你们几个,昨夜可见到赵将军离开过营地?”张都尉明知故问。
那几个小兵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点的,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用一种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喊道:
“回……回都尉大人!小……小的们可以作证!赵将军……他……他昨夜确实擅自离营了足足半个时辰!”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赵天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椅子当场就四分五裂。
“你他妈放屁!”他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大帐都在嗡嗡作响,“老子什么时候离开过?!”
那小兵被他吼得差点当场尿了,但还是闭着眼睛,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个钱袋子高高举过头顶。
“大人!这……这是赵将军赏给小的们的封口费!让我们……让我们不要把事情说出去!求大人明察啊!”
另外几个小兵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从怀里掏出了同款钱袋子,哭天喊地地喊冤。
“大人明察!我们也是被逼的啊!”
“我们不敢不说实话啊!”
李承乾看着那几个一模一样的钱袋子,整个人都傻了。
赵天更是气得差点当场脑溢血。
封口费?
我他妈什么时候给过你们这群废物封口费?!
他总算明白过来了。
这是个套!一个彻头彻尾的、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圈套!
他百口莫辩。
他总不能说,“我确实是出去了,但我没走大门,我是飞檐走壁出去的,神不知鬼不觉,所以你们都没看见”吧?
这话别说张都尉不信,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像个傻子!
他空有一身能开碑裂石的武力,在这种“文人”精心设计的、人证物证俱全的构陷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掉进了陷阱里的猛虎,有力气却一拳都打在棉花上,憋屈得快要爆炸了!
“殿下……殿下!”赵天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李承乾。
可李承乾此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最终,张都尉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站起身,用一种极其官方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宣布了“审判结果”。
“赵天,人证物证俱在,你欺上瞒下、谎报军情,罪责难逃!虽念及你是初犯,暂不革职,但……”
他拖长了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已难当禁军表率!此事,本官定会如实上奏陛下!”
赵天听着这话,眼前一阵发黑。
他知道自己完了。
虽然没被撤职,但从今天起,他在这禁军之中就成了一个笑话——一个不诚实的、会克扣手下、还会拿钱堵嘴的笑话。
他的威信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看着张都尉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看着那几个还在地上“演戏”的小兵,再看看旁边那个已经吓得不敢说话的废太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憋屈感猛地冲上了他的心头。
他,赵天,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何曾受过这种鸟气?!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涌上了一股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