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威浩荡,乾坤失色。
那件自阳炎真君心脏中取出的赤色战衣碎片,此刻已化作一套虚幻而又狰狞的血色战铠,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他仿佛不再是末法时代的【斩我】境王者,而是一尊自太古血与火的战场中,跨越了纪元长河,重新降临于世的远古火神!
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流淌着令人心悸的赤色神辉,那股凌驾于万道之上的帝威,不再是无形的威压,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领域,将他周围的虚空,都扭曲成了一片混沌的血色熔炉。
“死在本君的帝威之下,是你此生最大的荣幸!”
阳炎真君的狂笑声,在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炸响,那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掌控了绝对力量的无上自信。
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神通,没有繁复的法印,只是简简单单地,向着苏哲的方向,捣出了一拳。
这一拳,看似缓慢,却仿佛抽干了天地间所有的光与热。拳锋之上,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比世间任何神金都要璀璨的赤色法则神链,缠绕其上,微微震颤。
那,便是真正的大帝法则!
拳锋未至,道已先行。
那缕帝道法则所过之处,空间如同一张脆弱的薄纸,被无声无息地撕裂、湮灭,留下一道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虚无轨迹。
这一拳,足以将一位无缺的【斩我】境王者,连同其道果,都从因果层面上彻底抹去!
下方,幽魂宗的所有人,包括心性坚韧的圣女幽若在内,神魂都早已在这股无法抗拒的帝威之下,被彻底冻结。他们的思维,他们的意识,都陷入了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拳头,缓缓地,落向那个依旧负手而立的黑衣身影。
绝望。
比之前面对阳天都时,还要深沉万倍的,绝对的绝望。
魏庄更是面如死灰,那张刚刚还充满了狂热与谄媚的脸,此刻只剩下心丧若死般的呆滞。他心中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对老祖无敌的信仰,在这股只存在于最古老传说中的无上力量面前,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那可是……帝兵啊!是真正的大帝,用自己的道与血铸就的无上神兵!即便只是一块碎片,那也是沾染了“帝”之荣光的存在!老祖他……真的能挡得住吗?
就在这同一时刻,北寒道州,不知多少万万里之外,那些被惊醒的古老存在,一道道强横无匹的神念,早已撕裂虚空,聚焦于此。当他们看到阳炎真君轰出这石破天惊的一拳时,整个神念交流的网络,瞬间炸开了锅。
“疯了!那个黑衣小子绝对是疯了!他竟然不闪不避?!”一道来自万丈冰渊的龙族神念,发出不敢置信的咆哮。
“他想做什么?难道……他想徒手硬接帝兵一击?这是何等的狂妄与无知!便是至尊境亲临,也绝不敢如此托大!”另一道来自堕落魔域的古魔意志,声音沙哑,充满了讥讽。
“可惜了,此子实力深不可测,本以为能见证一场龙争虎斗,却不想,竟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货。这一拳之下,他必将神魂俱灭,连一丝真灵都无法留下。”一座不朽神山之巅,那白须老者轻轻摇头,仿佛已经看到了苏哲的结局。
在这一刻,无论是敌人,是“自己人”,还是那些远在天边,抱着看戏心态的旁观者,没有任何一个存在,相信苏哲能在那一拳之下,存活下来。
然而,就在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拳头,即将触及他眉心的刹那。
苏哲,终于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闪避,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紧张与凝重都没有。
他只是迎着那道撕裂了虚无的赤色拳锋,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那动作,从容,优雅,不带一丝烟火气,仿佛不是在面对足以毁灭世界的帝威,而是在庭院之中,伸手去迎接一片暮春时节,悠悠飘落的樱花。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干净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美玉,与那狂暴、毁灭、充满了血与火气息的帝威铁拳,形成了最鲜明,也最荒诞的对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
在无数道或惊骇,或绝望,或讥讽,或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那只手,与那只拳,终于,轻描淡写地,碰在了一起。
没有声音。
预想中天崩地裂的场景,并未发生。那足以将北寒道州都打穿一个窟窿的恐怖能量,在碰撞的刹那,仿佛被一个无底的黑洞,瞬间吞噬得一干二净。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抽走了听觉,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阳炎真君脸上那癫狂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那双因为催动帝威而燃烧着赤色火焰的眼眸,猛地瞪大,瞳孔,因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怖,骤然收缩成了两个最微小的针尖!
他骇然地发现,自己那足以轰碎星辰,湮灭万物的拳头,就那样被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掌,轻描淡写地托住了。
而那缕缠绕在他拳锋之上,霸道绝伦,足以净化一切的帝道法则,在接触到对方掌心的刹那,竟如同看到了天敌的毒蛇,又像是见到了主人的宠物,瞬间变得无比温顺,所有的狂暴与毁灭意志,都在顷刻间被抚平,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一股足以将【斩我】境王者都碾成齑粉的恐怖力量,就那样被一只肉掌,轻易地化解,甚至,连对方那白皙的皮肤,都未能撼动分毫,连一道最浅的白印,都未曾留下。
“这……这……这不可能!!!”
阳炎真君的神魂,在这一刻,彻底崩裂了!他引以为傲的帝威,他赌上一切的底牌,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超出了他认知极限的一幕,让他那因为融合了帝衣而变得癫狂的意志,瞬间崩溃。
苏哲没有理会他的惊骇,反而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艺术品,低着头,仔细端详着被自己托在掌心的那只拳头,以及上面缠绕着的那一缕赤色法则。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赞许。
“嗯,不错的质感。”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如同一个最专业的鉴宝师,在点评一件稀世珍品。
“比你那个假太阳,确实真多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又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惋惜与嫌弃,仿佛一位顶级的宗师,在指点一个资质愚钝的学徒。
“不过……你的用法,实在是……太浪费了。”
这番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地刺入了阳炎真君的心脏。
他想抽回自己的拳头,却骇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仿佛与对方的手掌长在了一起,无论他如何催动体内那暴涨的帝威,都无法撼动分毫。
那感觉,就像一个三岁的孩童,在与一尊由神金浇筑而成的太古魔神角力,可笑,而又可悲。
“暴殄天物。”
苏哲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那托着对方拳头的手掌,五指,微微用力,轻轻一捻!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阳炎真君的口中爆发出来!
只见那缕原本缠绕在他拳锋之上的,属于赤帝的帝道法则,竟被苏哲这轻描淡写的一捻,硬生生地,从他的血肉与道果之中,“剥离”了出来!
那缕赤色的法则神链,在脱离了阳炎真君的束缚之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是挣脱了牢笼的囚龙,发出一声充满了喜悦的清越龙吟!它在苏哲的掌心之中,盘旋、游动,最终,化作了一条只有拇指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活灵活现的赤色小龙,亲昵地,用它那虚幻的龙首,蹭着苏哲的手指。
仿佛苏哲,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而随着这缕帝道法则被强行剥离,阳炎真君再次遭受了无法想象的重创!他身上那件由帝威构筑的虚幻战铠,光芒瞬间暗淡,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他整个人,更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震得连连后退,在虚空中,踉跄着倒退了十几步,每一步落下,都在脚下的虚空中,踩出一个不断湮灭的漆黑脚印。
他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那空无一物的拳头,又抬起头,看了看苏哲掌心那条正在欢快游动的赤色法则小龙,那双重新变得浑浊的眼眸之中,所有的疯狂与自信,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三观尽碎,灵魂都被掏空了的,极致的恐惧与茫然。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什么【斩我】境的王者,也不是什么隐世的老怪物。
那是一种……他甚至无法去理解,无法去名状的的恐怖存在!
对方的力量,早已超出了“境界”的范畴,达到了可以随意玩弄、定义、甚至创造“法则”的匪夷所思的境地!
“你……你不是【斩我】境王者!”
一声充满了绝望与颤栗的嘶吼,从他那因为失血而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挤了出来!他看着苏哲,那眼神,如同凡人仰望一尊降临于世的,不可名状的古神!
“你是……你是至尊!一尊活着的,无缺的至尊!!”
在他那贫瘠的认知里,也只有传说中,那些在黄金大世落幕之后,便再也未曾现世,每一尊都曾无敌了一个纪元,甚至能与少年大帝争锋的无上至尊,才可能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伟力!
“至尊”二字一出,整个北寒道州,所有正在窥探此地的古老神念,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静!
活着的至尊?!
在这个帝路已断,连【斩我】境王者【遁一】境皇者都凤毛麟角的末法时代,竟然……竟然出现了一尊活着的,无缺的至尊?!
这不亚于在一群原始人面前,凭空降临了一艘星际战舰,彻底颠覆了他们对世界的所有认知!
然而,面对阳炎真君那惊骇欲绝的指认,面对那无数道充满了震撼与不敢置信的窥探神念,苏哲却连半分理会的意思都没有。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掌心那条欢快游动的赤色法则小龙之上。
他饶有兴致地,用手指逗弄了一下那条小龙,看着它在自己的指尖盘旋、飞舞,脸上,露出了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玩具般的,纯粹的笑容。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偏过头,望向了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无论他做出何等惊天动地之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帝瑶。
他将那只托着法则小龙的手,递到了帝瑶的面前,脸上那刚刚还带着一丝冰冷玩味的笑容,瞬间化作了足以融化万载玄冰的宠溺与温柔。
他柔声问道:
“这个看起来,比刚才那个好吃多了。”
“你要不要……尝尝?”
一句话,让整个北寒道州,所有刚刚从“至尊降世”的震撼中,稍稍缓过神来的古老存在们,再一次,集体失声。
他们的神魂,他们的道心,在这句轻描淡写,却又充满了无尽恐怖的话语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