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告别宴”最终在一种混合着成就感、疲惫与淡淡离愁的氛围中开始。临河的小院露台上,众人围坐在长桌旁,桌上摆满了他们用两天辛勤劳动换来的成果:夏小暖和程诺制作的、形状各异却香气扑鼻的当地粑粑,赵曜和阿金编织的、略显粗糙却实用的竹制杯垫和果盘,以及苏恬和顾景琛那几张颇具艺术感、已然成为“镇桌之宝”的蜡染桌布。
河水在脚下潺潺流淌,对岸的红灯笼倒映在水中,随着波纹轻轻摇曳。晚风带着饭菜的香气和草木的清新,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为我们成功的‘古镇求生’,干杯!”徐浩导演举起当地的米酒,笑容满面。
“干杯!”众人齐声响应,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就连一向清冷的顾景琛,也端起了酒杯,与众人示意,虽然只是浅尝辄止。
气氛很快热络起来。夏小暖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她和程诺制作粑粑时的手忙脚乱,程诺不好意思地挠头补充细节;阿金则拿着他们组那个歪歪扭扭的果盘自嘲,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赵曜沉稳地总结着两天来的收获,感谢大家的协作。
苏恬坐在其中,脸上带着笑,听着大家的分享,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周明白天的那通电话。“成立工作室”、“顾景琛工作室级别的合作”这些字眼,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里持续荡漾着涟漪。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顾景琛,他正安静地听着阿金插科打诨,跳跃的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恬恬,你和顾老师的蜡染卖得最好,分享一下心得呗?”夏小暖忽然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苏恬收回思绪,笑了笑:“主要是顾老师画得好,我就是跟着学了点皮毛。”她将功劳推了出去,语气自然。
顾景琛闻言,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你学得很快,最后的兰草很有灵气。”
他难得的、直接的夸奖让苏恬微微一怔,耳根有些发热,连忙端起酒杯掩饰:“是老师教得好。”
徐浩导演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着打趣:“看来我们《求生》节目不仅能锻炼生存能力,还能培养艺术细胞和……革命友谊啊!”
众人会意地笑起来,气氛更加微妙。苏恬感觉脸颊更烫了,只能低头吃菜。
饭后,众人意犹未尽,围坐在院子中央新升起的篝火旁。工作人员撤走了大部分摄像机,只留下远处几个固定机位捕捉一些氛围镜头,给了他们一个相对放松的交流空间。
火焰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夜空繁星点点,与地上的篝火交相辉映。
阿金抱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破吉他,开始弹唱一些怀旧的民谣,程诺跟着轻轻和声。夏小暖靠在苏恬肩上,小声跟着哼唱。赵曜和徐导低声聊着什么。顾景琛依旧安静地坐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背靠着一根廊柱,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侧脸轮廓在火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在这放松的氛围里,苏恬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她看着篝火,思绪再次飘远。成立工作室……这意味着她将不再是那个只需要专注于演戏的演员,她要学习管理,要面对商业谈判,要承担起一个团队的责任……她能做好吗?
“想什么这么出神?”低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苏恬吓了一跳,猛地回神,发现顾景琛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她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烟味(可能是篝火旁沾染的)和冷冽气息的味道。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夏小暖那边靠了靠,拉开一丝距离。“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她含糊地回答。
顾景琛没有追问,只是拿起一根长长的树枝,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火星随着他的动作溅起,又迅速湮灭。“《浮屠》之后,有什么具体计划?”他换了个问题,语气听起来像是随意的闲聊。
苏恬的心却提了起来。他是在试探什么吗?关于工作室?还是……别的?
她斟酌着词句,避重就轻:“先休息一下,再看看剧本吧。周哥那边还在谈。”
“嗯。”顾景琛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火焰上,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沉默了片刻,就在苏恬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他忽然又开口,声音在篝火的噼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有时候,跳出固定的框架,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苏恬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她成立工作室的事情吗?他知道了?还是……仅仅是一句泛泛的人生感慨?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他。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映着跳动的火焰,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温度,却又依旧让人无法看透。
“顾老师觉得……什么样的框架值得跳出去?”她鼓起勇气,试探着反问。
顾景琛终于转过脸,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鼓励的东西?“因人而异。”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敲在苏恬的心上,“但机会,往往留给敢于自己搭建舞台的人。”
苏恬的呼吸一滞。搭建舞台……他几乎是在明示了!他不仅知道,而且……他似乎是在鼓励她?
为什么?是因为他认可她的能力,觉得她值得一个更广阔的舞台?还是……这其中掺杂了某些属于顾景琛个人的、她尚未明了的情愫?
篝火旁,阿金的歌声还在继续,夏小暖靠在她肩上似乎快要睡着,其他人也各自沉浸在放松的氛围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这段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对话。
顾景琛说完,便收回了目光,重新望向篝火,恢复了之前的沉默姿态,仿佛刚才那句充满暗示性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苏恬却再也无法平静。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烫得惊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前辈对后辈的提点,还是……另一种形式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