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久的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安静的房间里轰然炸响。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一次,钟离久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她能想象得到,此刻冥时晏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何等剧烈的天人交战。
大约过了一分钟。
“等我。”
电话里,只传来这两个沙哑的字。
通话被掐断。
钟离久放下手机,轻轻吁了口气。
她知道,他会来。
而且,会用他此生最快的速度。
果不其然,连十分钟都不到。
“叮铃——”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出现在了古董店的门口。
冥时晏,来了。
他甚至连外套都没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衬衫的袖口随意地挽到了手肘,露出了线条分明充满力量感的小臂。
他的脸色比那天晚上能量失控时还要苍白。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钟离久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痛苦,有不甘,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迷茫。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柜台前,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卷摊开的兽皮卷宗。
当他看到卷宗末尾,那个用白骨与王权铸就的属于他血脉源头的印记时。
他的身体剧烈一晃。
钟离久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将那卷承载着千年罪业的契约朝他面前推了过去。
冥时晏伸出手。
那只曾签署过千亿合同,掌控无数人生死的手,此刻竟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古老的兽皮,抚过那一个个用未知力量烙印下的文字。
店铺里安静到令人心慌。
咪咪和墨影早已不见了踪影,它们本能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足以撕裂灵魂的绝望与暴戾。
“原来……”
许久,冥时晏终于发出了声音。
那声音干涩得像是喉咙里塞满了滚烫的沙砾。
“……是真的。”
他抬起眼,看向钟离久,那双眼眸里浮现出破碎的无助与脆弱。
“家族禁书里提过……初代先祖,犯下‘逆天之罪’,致使血脉永世不得安宁。”
“我一直以为,那就是邪神降下的诅咒……”
“现在看来,邪神……不过是在一道早已存在的伤口上,又划了一刀而已。”
他忽然笑了。
一种极度压抑的、从胸腔深处迸发出的自嘲的笑声。
“呵……呵呵……”
“王座?”
“我冥氏一族的王座,是踩着自己同胞的累累白骨……是抹掉了一个文明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才换来的……”
钟离久看着他猩红的眼角,看着他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抽搐的唇角,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抽痛起来。
她想安慰他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这不是你的错”?太苍白了。
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太虚伪了。
她想了想,最终只是用最平静的陈述的语气,说道:
“凡事皆有因果。有因,就有果。有交易,就有破解的办法。”
这句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冥时晏那双灰暗的眼眸。
“破解?”他猛地抓住了这两个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破解?”
“一般来说,典当契约一旦成立,便不可逆转。”钟离久解释道,“但是,这种涉及到篡改因果律本身的最高等级的契约,会存在一种理论上的‘漏洞’。”
“什么漏洞?”
“找到比这份契约更高等级的‘法则’,对它进行覆盖,或者修正。”
就在这时,钟离久的手机又响了。
是陈教授打来的。
钟离久接起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了陈教授语无伦次,激动到近乎疯狂的声音。
“九爷!找到了!我找到了!哈哈哈哈!一座完好无损的地下王陵!玄朝的王陵!里面有壁画!有器物!还有……还有,大量的文字记录!”
“但是……那些文字,我一个都看不懂!九爷,您能看懂吗?我把照片发给您!”
很快,一堆照片就发到了钟离久的手机上。
照片上,是古老石壁上的一篇篇铭文。
那些文字正是陈教授之前给她看过的那种古朴而又诡异的玄朝文字。
冥时晏也凑了过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些文字他也不认识。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些文字里蕴含着一种与他血脉之力同源,但又截然不同的力量。
钟离久的目光,则被铭文中一个反复出现的组合符号给吸引了。
那个符号,由“扭曲的大门”和“一本书”的形象组合而成。
在看到这个符号的瞬间,她脑海里,那两枚已经融入她戒指的邪神碎片符文,猛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全新的、庞大的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涌入了她的记忆深处。
那是来自太古时代的、属于“邪神”的残破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她“看”到,在“秩序”与“混乱”的大战之后,代表“秩序”的那扇青铜巨门,崩碎了。
而与巨门一同崩碎的,还有一本记载了宇宙间一切因果缘起,法则本源的至高圣物。
那本圣物,名为——
《典当原典》。
钟离久的大脑嗡的一声。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身旁一脸紧张的冥时晏。
她眼中的光芒异常明亮。
“我知道怎么解开你的诅咒了。”
“我们需要找到‘典当原典’。”
“我虽然不知道解开诅咒的具体方法是什么。”
“但我知道,答案,就在那里。”
她顿了顿,又说道:
“至于这笔生意怎么算……”
“等我把你从这千年的罪业里捞出来,利息,我们再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