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的晨雾还未散尽，殿门便被轻轻推开，一股裹着冰碴的寒气顺着门缝钻进来，与炭炉的暖烟缠在一起。龙玖玖一身玄色夜行衣沾着雪国边境的霜雪，衣角凝结的冰粒落地时碎成细屑，她单膝跪地，将卷成筒状的密报高举过顶，指尖因攥得太紧而泛白：“陛下，潜入雪国的暗卫传回急报，天女峰底细已查清大半。”
云岚刚放下朱笔，指尖还沾着淡墨痕，他抬手示意龙玖玖起身，目光落在密报封面那枚冰纹火漆上 —— 火漆泛着冷白光泽，竟似还带着冰川的寒气。殿外寒风扑在雕花窗纸上，簌簌作响，恰如那隐在极北的宗门，看似沉寂万年，实则暗流汹涌。
“天女峰坐落在雪国极北的‘万载冰川’，峰下便是绵延百里的玄铁矿脉。” 龙玖玖展开密报，附在其中的地形图在烛火下铺开，纸上冰川如银蛇盘踞，冰面折射出寒星似的冷光，天女峰主峰刺破云层，像一柄冻凝了千年寒气的冰刃，“此峰自前朝便是隐世宗门，门徒世代以‘守脉’为业，从不涉足外界纷争。可五年前原门主病逝，现任门主苍若雪上位后，一切都变了。”
“苍若雪？” 云岚指尖轻点地形图上天女峰的标记，墨痕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此人底细如何？”
“经暗卫缜密探查，苍若雪自襁褓时期便被老门主于雪原之中拾获。其体内所蕴彻骨寒气，非后天形成，似自血脉深处自然而生。” 龙玖玖声音压得更低，目光扫过殿门方向，“她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扩招门徒 —— 从天女峰原本的三千教众，增至如今的万余之数。凡资质尚可的门徒，她都会亲赐玄铁矿石，让锻造坊为其打造专属兵器。”
“冰川玄铁？” 萧月儿恰好从偏殿走来，素白裙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她手中还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闻言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此铁生于冰川裂隙深处，需万年寒气淬炼，比寻常精铁坚硬三倍，且耐寒抗冻，最适合冰原作战。只是锻造极难 —— 需以藏在冰川下的‘地脉之火’辅助，那火焰是奇异的青蓝色，得用巫族秘法或雪国特制引火石才能引燃，寻常铁匠根本驾驭不了。”
龙玖玖接过话头，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皇后娘娘说得极是。暗卫曾在天女峰外围潜伏三日，见门徒演练时，每人兵器各不相同：制式兵器以玄铁为基，形制各有精妙：”三棱透骨短剑“剑脊錾刻天女峰徽记，内置冰魄机关，掷出时可激发方圆丈许冰雾；”玄铁螭纹盾“直径约两尺，盾面暗藏九道可伸缩冰棱，展开后形成防御力场，能抵御雪崩级冲击；九节寒渊鞭链尾嵌淬毒冰锥，触地即凝霜成径，便于弟子在冰雪地形快速转移。只是……” 她话锋一转，“若论单独战力，天女峰门徒远不及我大云禁军精锐。”
“既如此，为何说此宗威胁不小？” 云岚追问，目光落在密报中圈出的 “阵法” 二字上，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
“因他们善结阵。” 龙玖玖指着地形图上的红色标记，“暗卫侦查得报，五名门徒于山中行围猎之事，以玄铁兵器布下 冰棱阵。此阵以持盾弟子为阵眼，居中而立，余者四人持剑环伺，玄铁器物彼此呼应。转瞬之间，丈许冰墙拔地而起，将群狼困于阵中。据测，若以千余门徒结此大阵，其势之强，足可抵御千军万马。
萧月儿闻言，将手中古籍摊在案上，纸页泛着冰川特有的冷白，边角被岁月磨得发脆，上面的古文字用朱砂标注，还画着残缺的阵法图：“雪国古籍里记载，天女峰的‘冰棱阵’源自上古‘寒冰阵’，本是用来抵御冰川妖兽的防御阵法。但苍若雪显然改了阵法 —— 你们看，这阵眼需用玄铁兵器做引，兵器上的冰纹便是阵眼枢纽，若能破掉阵眼弟子的兵器，阵法便会溃散。”
云岚俯身翻看古籍，目光扫过那些朱砂批注，眉头渐渐蹙起：“苍若雪既扩门徒、练阵法，又勾结雪国皇室，绝不止是想借‘天女之说’搅乱民心。她怕是想借天女峰的势力，染指天下。”
“陛下所言极是。” 龙玖玖补充道，“暗卫还查到，苍若雪与雪国国王来往密切，上月雪国还增派一千士兵驻守天女峰下的玄铁矿脉，明着是‘护脉’，实则是为苍若雪提供庇护。去年雪国进献的十二名美女中，那三名天女峰门徒，便是苍若雪亲自挑选的。”
云岚合上密报，指尖在案边轻叩，眸光渐沉：“苍若雪想借‘天女转世’的名头，先乱我民心，再以玄铁阵为依仗，联合雪国发难 —— 好算盘。”
“陛下放心，如今天下太平，大云百姓丰衣足食，谁会信那虚无缥缈的‘天女之说’？” 龙玖玖语气笃定，“暗卫在京中探查时，见百姓多在议论东西市的糖画、临江城的海产，提及‘天女’，也只当是说书先生编的故事。”
云岚闻言，紧绷的神色稍缓。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寒风裹着市井的喧闹飘进来 —— 皇城御街酒肆的幌子在风里晃，卖糖画的小贩正给孩童捏一只冰麒麟，笑声裹着热气飘上来；远处还有商贩推着车叫卖，车铃 “叮铃” 作响。这些鲜活的声响，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证明民心安稳。
“民心安稳，便是我们的底气。” 云岚转身，目光落在龙玖玖与萧月儿身上，“龙玖玖，继续让暗卫盯着天女峰与雪国皇室的动向，尤其是苍若雪的一举一动，还有，京城这边，若那三名门徒有异动，即刻拿下。月儿，你与巫族长老再研究研究这古籍，务必找出破解玄铁阵的万全之策，以防万一。”
“臣遵旨！” 龙玖玖躬身应下，转身时夜行衣的衣角扫过地面，冰屑再次簌簌落地，很快便被殿内的暖意融成细小的水珠。
殿内恢复了平静，云岚拿起那卷密报，指尖再次落在 “苍若雪” 三个字上。
萧月儿玉指轻托白瓷盏，将冒着袅袅热气的牛乳羹递到云岚跟前。氤氲奶香中，云岚紧绷的眉梢微微舒展，望着眼前人温柔浅笑，眸中映出皇后鬓边那支摇曳生姿的银蝶步摇。
纵使天女峰千年玄冰凝作刀戈，万载寒风吹铸刃锋，亦难撼动大云王朝固若金汤的万里山河。 “天女降世” 之说虽喧腾四海，他身为大云天子，自当以帝王之威，镇住这风云变幻的局。
而此刻的天女峰主峰，玄铁锻造坊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冰川。苍若雪站在锻造炉前，一身银白劲装沾着火星，她看着门徒将一块通红的玄铁捶打成剑坯，手中把玩着一枚冰纹符 —— 符牌泛着冷光，上面的纹路与玄铁剑坯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门主，大云那边已按计划散播谣言，只是云岚似乎并未上钩，反而试探我天女峰动向。宗主要尽早防范才是。” 贴身亲卫江寒夜躬身禀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
苍若雪唇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笑，将冰纹符丢入锻造炉中。符牌遇火不化，反而化作青蓝色的烟，缠上通红的玄铁剑坯，在剑脊上烙出与符牌一致的冰纹：“那云岚倒是谨慎。不过没关系 —— 待我的‘玄铁大阵’练成，天女信徒遍布天下，就算他识破了谣言，又能如何？”
她抬手抚过刚成型的玄铁剑，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眼中却满是炽热的野心：“这天下，早该有我天女峰一席之地！”江寒夜躬身站到一边，锻造炉的火光愈发炽烈，映照着苍若雪眼中的贪婪与狠戾，也映照着冰川下那道即将苏醒的战争阴影 —— 玄铁将鸣，寒风欲起，一场席卷北境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