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镇驿馆案上摊着几具黑衣人遗留的长刀。云曦坐在主位,指尖轻轻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刀刃泛着冷光,昨夜厮杀时,龙辉特意留了两把未受损的长刀,此刻正作为证据摆在案前。
“殿下,” 刘七衅率先开口,他左臂缠着白布,昨日厮杀时被刀划了道深痕,此刻语气带着武将特有的直接,“这些长刀虽形似我们大云民间的兵器,却质地更脆,容易折断。我大云的兵器多是雪国玄铁矿石锻造,怎会如此不堪一击,此刀材质更像罗文弯刀。可楚瑜昨日刚与您敲定商线,夜里就出了刺客,这手段未免太过明显,楚瑜若将您伤了,大云必然乱局丛生,他若想趁机掌控南境海路与陆路的交通,甚至染指大云南部,也不是不可能!”
龙辉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张纸条,是从一名黑衣人身上搜出的,上面用大云文字写着太子在南境的行程,看上去倒像是故意留下的破绽。“属下倒觉得,此事未必是楚瑜所为。” 他将纸条递到云曦面前,语气凝重,“这纸条太刻意了,像是故意引导我们怀疑罗文。况且,京中暗卫传回消息,二皇子已调金刀营封锁皇城四门,他最不愿见您回京 —— 这些刺客,会不会是二皇子派来的?甚至…… 二皇子与楚瑜早有勾结,一个在京中夺权,一个在边境阻您,好里应外合?”
云曦接过纸条,指腹抚过上面的字迹,眉头皱得更紧。他想起昨日遇刺时,这些黑衣人虽与侍卫拼杀的厉害,对他却丝毫未伤,若真是楚瑜,他这是意欲何为;可若真是云昭,昭弟是不是已经控制了京畿?所以置他于死地,昭弟好顺理成章继承皇位。“两种可能都不能排除。” 他沉声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回京 —— 只有到了京都,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龙辉握紧腰间长刀,语气坚定:“殿下放心!属下贴身护卫您的安危,哪怕拼了性命,也定护您回京!” 刘七衅也点头:“属下已让人加固了船身,沿途会多派暗卫探查,绝不让刺客有可乘之机。”
云曦颔首,心里却没放松 —— 他知道,只要没到京都,只要云昭还握着监国大权,这场针对他的杀局,就不会结束。
与此同时,暖阁里云昭手里捏着密信。密信是使团里的王主事传来的,上面写着 “太子遇刺,刺客为黑衣人,似大云制式,太子无碍,已决定三日后启程回京”。
“怎么会这样……” 云昭喃喃自语,眼底满是惊异。他虽不愿云曦回京,却从没想过要派人刺杀 —— 那是他的亲兄长,是一同在御花园长大的手足,他想跟太子光明正大的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心中并未动过杀机。
“殿下,” 林时依端着一碗参茶走进来,她身着艳丽的宫装,鬓边插着支金步摇,语气带着刻意的担忧,“听闻太子殿下在罗文遇刺,这刺客来的,未免太巧了。”
云昭抬头看她,语气带着几分烦躁:“巧什么?是不是你安排人动的手。”
“殿下糊涂!若是我安排的,定然一击即中。” 林时依放下参茶,声音陡然拔高,却又很快压低,凑到云昭身边,眼底闪着狠戾的光,“您想想,太子若平安回京,定会查陛下‘中风’的真相,查东宫禁足的缘由,到时京中太子一党看到云曦回京,必然倒戈,到时候您的监国大权,还能保得住吗?如今刺客已动手,不管是谁派的,太子跟朝臣们都会怀疑您 —— 毕竟,您是最不愿太子回京的人!”
云昭的身体晃了晃,林时依的话像根针,扎在他最担心的地方。他攥紧密信,指尖几乎要将信纸捏碎:“哼,我只想与他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储君应该是更有能力的人来做。如此刺杀,只会显得我无能!”
“殿下!” 林时依打断他,语气带着蛊惑,“成大事者,岂能何据小节?您若不趁此时机除掉太子,等他回京,等待您的就是清算!到时候,您的监国之位没了,金刀营的弟兄们也会受牵连,父皇若是清醒,他能保您吗?!”
云昭的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站在殿角的谦木突然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林侧妃说得对。属下已暗中招募了一批新人,都是没在京中露过面的死士,若要动手,让他们去最合适。”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阴狠,“属下会让他们换上胡族的兽皮袍,此事嫁祸给胡族,既能除掉太子,又能让朝臣们觉得是胡族撕毁和约,绝不会怀疑到殿下头上,更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云昭的目光落在谦木身上,见他眼神坚定毅然决然。想起林时依的话,想起朝臣们的怀疑,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监国大权,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 若不动手,等云曦回京,他只会万劫不复。
良久,云昭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被决绝取代。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 这个动作,像一道闸门,彻底打开了通往杀戮的口子。
林时依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她悄悄对谦木使了个眼色,谦木会意,躬身退下,快步往殿外走立刻去安排死士。
勤政殿内,檀香依旧燃着,却再也掩不住空气中的血腥气。云昭坐在案前,手里的密信已被汗水浸湿,他望着窗外的宫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 他知道,其实从毒害父皇那一刻,他心里就只有皇位,什么君臣父子,手足亲情,早已断了,再也回不来了。
而此时的海河镇驿馆,云曦正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海面。龙辉走来,递上一件厚外套,云曦接过外套,轻轻披在肩上,目光却望着京都的方向,眼底满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