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凡的第二句话，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瞬间刺破了太清境亿万年来的沉寂！
“您所修的‘无为’之道，究竟是顺应天道，还是……背弃人族？！”
这句话，不带丝毫法力，却比任何神通都更加诛心！
兜率宫内，金角道童脸色大变，他霍然起身，眼中露出了怒意。
放肆！
这李不凡，竟敢如此质问老爷！
他一步踏出，就想出宫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然而，他刚抬起脚，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就在他心底响起。
“金角，退下。”
是老爷的声音！
金角身形一僵，脸上的怒意瞬间化为惊愕，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宫殿深处那道亘古不变的身影。
老爷……竟然没有生气？
与此同时，洪荒之中，所有关注着此地的圣人，也都愣住了。
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
“好个狂徒！竟敢如此触怒大师兄的道心，看他这次怎么死！”
西方教须弥山，接引和准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期待。
他们巴不得李不凡把太上也给得罪死，这样一来，这个最大的异数，就成了所有圣人的公敌！
也好让他们心中出口恶气。
既然不能为己用，那就灭忙的好。
唯有金鳌岛独立空间中，通天教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三十三重天外，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诛仙剑的剑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太上圣人会降下雷霆之怒时，兜率宫那紧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大门，伴随着“吱呀”一声，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一个苍老而又淡然的声音，从宫内传出，响彻整个大赤天。
“既有惑，便进来解惑吧。”
此言一出，元始天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通天教主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大师兄……竟然真的让李不凡进去了？！
他不仅没生气，反而要亲自为他“解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大师兄的善尸，可也代表的是大师兄的意志。
如今竟然这么好说话，难道这是善尸的原因吗？
李不凡神色不变，实则心中松了口气。
若能不动手就将事情办好，那再好不过。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大开的宫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然后，他一步步地，踏入了宫内。
兜率宫内，没有金碧辉煌，也没有仙气缭绕。
一切都朴素到了极点，仿佛一个凡间老者的居所。
一个须发皆白、身穿朴素道袍的老者，正盘坐于一个蒲团之上，在他面前，是一个不断吞吐着火焰的八卦炉。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
可李不凡知道，眼前这位，便是三清之首，鸿钧道祖座下的大弟子，太清圣人的善尸太上老君！
也可以说是代表了太清圣人本人。
“弟子李不凡，拜见太清师伯。”李不凡再次行礼。
太上老君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比星空更深邃，比混沌更古老，仿佛所以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无可遁形。
“你刚才问，我的‘无为’，是顺天，还是背人。”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直奔主题。
“是。”
李不凡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圣人的眼睛。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圣人无情，以百姓为刍狗。”
太上老君缓缓说道，“万物自有其兴衰枯荣，人族亦有其王朝更迭。此乃定数，是为‘道’。我行‘无为’，便是顺应此道，不加干预，这才是对人族最大的慈悲。”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蕴含着天地至理，让一旁的金角银角两位道童听得连连点头。
这便是圣人之道！
然而，李不凡却摇了摇头。
“师伯此言，弟子不敢苟同。”
“哦？”
太上老君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兴趣，“你说说看。”
李不凡朗声说道：“天道视万物为刍狗，那是因为天道没有感情。可您是人教教主，食的是人族气运，享的是人族香火，您怎能学天道那般无情？”
“您说的‘无为’，在弟子看来，不过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漠视！”
“您看到人族王朝更迭，却看不到易子而食的惨剧；您看到人族兴衰枯荣，却看不到洪水猛兽之下，凡人流离失所的悲哀！”
李不凡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他将在现代社会看到的，在殷商推行改革时感受到的种种情绪，都融入了话语之中。
“弟子在朝歌，传下堆肥之法，轮作之制，让人族百姓从此不再挨饿！”
“弟子废除奴隶，推行新政，让人人皆有田可耕，有书可读！”
“这在您眼中，或许是干预定数，是‘有为’，是逆天而行！”
“但对于那些吃饱了饭、穿暖了衣、活下去的千千万万的人族百姓来说，这，才是他们唯一能看到的‘道’！”
李不凡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太上老君。
“弟子认为，身为强者，身为圣人，眼看同族受苦而无动于衷，美其名曰‘顺应天道’，这才是最大的‘有为’——是维护天道定数，打压人道自强的‘有为’！”
“这，不是顺天，正是背弃了您作为人教教主的根本！”
轰！
李不凡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太上老君那古井无波的道心之上！
整个兜率宫，因为他这番话，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一直以来，太上老君都认为自己的“无为”之道是最正确的，最符合天道运转的。
可今天，李不凡从一个他从未思考过的角度——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对他进行了彻底的否定！
是啊，他是人教教主。
他享受着人族的气运，却对人族的苦难视而不见。
这真的是“无为”吗？
还是如李不凡所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漠视”？
一瞬间，太上老君那亿万年都不曾动摇过的“无为”道心，真的……产生了一丝裂痕！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战意昂扬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奋力挣扎、不屈不挠的全新的人道意志。
良久，良久。
太上老君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声叹息，传遍了整个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