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
这就是伊露，这个由世界树孕育的、奇迹般的第一个新生精灵，所拥有的全部生命。
三十年，对一个凡人来说或许不算短，但对一个承载着希望的种族而言，不过是昙花一现。他费尽心力，将那些被诅咒的石人从永恒的石化中解放出来，赋予他们新生，结果却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有期限的梦？
“坑爹呢这不是……”沐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尝试过与世界树沟通，但这个大家伙自从上次转化完第一批精灵后，就陷入了沉睡，像是耗尽了电量的手机，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毫无反应。
难道自己的“神国”刚刚开张，就要面临核心员工批量退休返厂的窘境？
就在他唉声叹气，盘算着要不要去废墟深处再抓几头怪物来泄愤时，一股浩瀚、温和的意识，如同温暖的海水，缓缓包裹了他的思维。
是世界树。
它醒了。
【我的孩子……无需沮丧。】
一个宏大而古老的声音直接在沐青的脑海中响起，不分男女，不带任何情绪，却充满了包容万物的慈悲。
紧接着，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沐青的意识。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灌输”，是概念、是画面、是规则的直接烙印。
沐青看到了魔戒的影像，看到了那些散发着圣洁光辉的精灵。世界树以其为蓝本，对自己转化的孩子们进行了一次彻底的“系统升级”。
永生。
这个词汇如同一道惊雷，在沐青的脑中炸响。
那些由石人转化的精灵，以及他们繁衍的后代，将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他们不会衰老，不会被疾病困扰，除非被外力杀死，或是因极度的悲伤耗尽生命力。
沐青紧绷了一个多月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差点就想抱着世界树的树干大喊一声“爸爸你是我亲爸爸”。
信息流还在继续。
精灵的平均身高接近两米，白皙无瑕的肌肤，敏锐到能听见地底树根蠕动的感官……沐青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战斗力爆表，颜值也拉满了啊！
然后，他看到了关于繁衍的部分。
【……成年女性精灵每二十年才会有一次为期5天的排卵日……】
“啥玩意？”沐青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二十年？二十年黄花菜都凉透了！这效率比蓝星的大熊猫还不如，不得被列为一级保护物种？”
【……精灵与人类可以正常繁衍，但后代会失去永生能力，拥有约三百年的寿命……】
沐青的思维停顿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还在君临城的老婆秦媛媛。如果她来到这里，和自己生下孩子……等等，自己现在这副两米五的“神造阿斯塔特”身躯，算不算人类？
芯片适时地冒了出来。
【警告：检测到宿主荷尔蒙水平异常波动。根据您的基因序列，您已脱离纯粹人类范畴。与人类繁衍的后果未知，不建议进行危险的生物学实验。】
“滚！”沐青在心里骂了一句。
【……多数异族通婚的精灵，会因伴侣或子嗣的死亡而悲伤过度，耗尽生命力而亡……】
看到这一条，沐青的心沉了下去。这简直就是给永生者上的最恶毒的诅咒。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的寿命是永恒，却要亲眼看着媛媛和伊伊在自己面前老去、死亡。
那种痛苦，足以杀死任何一个神。
信息的最后，世界树的意识变得严肃起来。一幅模糊而扭曲的画面出现在沐青的脑海中。
那是瓦雷利亚废墟的更深处，一片连世界树的生命能量都无法渗透的黑暗区域。在那里，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红色能量在蠕动，无数痛苦的灵魂在其中哀嚎。
血魔法。
一种强大到极致，也邪恶到极致的血魔法痕迹。
【让我的孩子们……远离那片土地。】世界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那里……沉睡着旧日的噩梦。】
【还有……那个沉睡的异族女孩……她的灵魂正在归来。】
说完最后一句，世界树的意识便如潮水般退去，重新归于沉寂。
沐青猛地站起身。
异族女孩？艾丽娅！那个离家出走的坦格利安公主，骑着据说是史上最大巨龙“黑死神”贝勒里恩，跑到瓦雷利亚来“探险”，结果被废墟里的怪物重创，如果不是自己，她早就成了…..。
算起来，她在这里已经躺了快六年了。
沐青的目光投向那片被世界树警告的废墟深处，眼神变得凝重。能让进化后的世界树都感到忌惮的血魔法……那下面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他立刻通过与第一批精灵之间的精神链接，向黑曜下达了命令。（以世界树为基站的高效通讯机制）
“黑曜，听令。”
远在圣域外围防线的黑曜身形一顿，单膝跪地，将拳头抵在胸口。
“即刻起，收缩所有对外探索。禁止任何族人进入瓦雷利亚废墟中心区域。你们的任务，是在外围建立警戒线，监视一切异常。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也不许踏入。”
“遵命。”黑曜的声音简洁而有力。
沐青切断了联系，看向远方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看来，这地方的“副本”，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凯多！”他对着天空大吼一声。
片刻后，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天空，一头体长超过八十米、通体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巨龙从云层中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沐青身边。
凯多高傲地扬起头颅，鼻孔里喷出两股灼热的气流，用一种“叫本大爷干嘛”的眼神瞥着沐青。
沐青拍了拍它粗壮的大腿，咧嘴一笑：“过几天，带你去个好地方探险。说不定，能给你找个同类当伴侣。”
凯多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似乎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
沐青的笑容里，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你最好别让我失望啊，旧日的噩梦。不然……我可是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新时代的铁拳！”
艾丽娅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漫长而温暖的梦。
梦里没有君临城冰冷的石墙，没有宫廷里虚伪的笑脸，也没有母亲眼中那挥之不去的忧虑。只有无尽的光，和温柔的歌声。
当她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美到不似真人的脸。
那是一位女性精灵，有着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眼眸是天空般的湛蓝色，温润如玉，嘴边噙着一抹和煦的微笑。
“您醒了，公主殿下。”她的声音如同泉水叮咚，悦耳动听。
艾丽娅愣住了。她记得自己骑着贝勒里恩冲进了瓦雷利亚的烟海，然后……然后是一头长着六条触须的恐怖巨蛇，还有贝勒里恩痛苦的悲鸣。
她死了吗？这里是七神的天堂？
“这里是瓦雷利亚，”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名为菲音的精灵微笑着解释道，“您被神所拯救，带到了祂的圣域。”
神？又是神。
艾丽娅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早已痊愈，甚至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身体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她打量着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花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远处有精灵在树屋之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神安宁的芬芳。
“神……是哪一位神？”艾丽娅问道，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作为坦格利安，她信仰瓦雷利亚的旧神，但显然，这里和传说中的瓦雷利亚完全不同。
“神，就是神。”菲音的回答充满了虔诚，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模糊，“是祂将我们从诅咒中唤醒，是祂赐予这片土地新生。祂是万物之始，亦是终焉之光。”
艾丽娅皱起了眉头。这种回答，和君临的总主教有什么区别？全是些空洞的赞美诗。她是一个坦格利安，她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力量，比如巨龙，比如……权力。
她换了个问题：“你们……是什么人？瓦雷利亚的后裔？”
“我们是精灵，世界树的孩子。”菲音耐心地解释着，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不耐烦。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艾丽娅从菲音口中，逐渐拼凑出这个奇迹国度的轮廓。一个神秘的“神”，一棵能净化诅咒的世界树，以及一群从“石人”诅咒中新生、自称为“精灵”的种族。
这一切听起来都太过匪夷所思，像是一部吟游诗人的英雄史诗。
但眼前的一切又都是那么真实。
她看到一个精灵将一颗麦粒放在掌心，那麦粒便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一株沉甸甸的麦穗。她看到孩子们骑着本该凶猛无比的影猫，在林间嬉戏。
这里的秩序不依靠法律和刀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和谐。
“那位‘神’，他……是个怎样的人？”艾丽娅试探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菲音想了想，用一种充满敬畏的语气说道：“神是仁慈的，也是威严的。祂的力量足以撼动大地，祂的意志便是我们的信仰。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又崇拜的神情。
“但祂有时候，也会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比如，祂会称赞洛薇种植的土豆‘产量堪比金坷垃’，也会在训练守卫者的时候，大喊‘德玛西亚’……”
艾丽娅：“……”
金坷垃？德玛西亚？这是什么上古瓦雷利亚语吗？
这个神秘的“神”，形象在她脑中变得越发古怪和矛盾。
她决定亲自去看看。
晨曦之城，这是精灵们为自己的家园取的名字。
整座城市仿佛是从森林中自然生长出来的。房屋大多是建造在参天巨木上的树屋，由发光的藤蔓和石桥连接。潺潺的溪流穿城而过，清澈见底。
艾丽娅走在一条由白色石头铺成的小径上，心中充满了震撼。君临的红堡在它面前，就像一个粗鄙的石头堡垒。
精灵们见到她，都会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眼中带着善意的惊奇。他们似乎对她这位“外来者”毫不设防，那种纯粹的眼神，是艾丽娅在宫廷里从未见过的。
就在这时，前方的精灵们忽然像潮水般向两旁退开，纷纷将右手握拳置于胸前，垂首肃立。
那种尊敬，比她在君临接受的任何一次屈膝礼都来得真诚。
艾丽娅好奇地望去，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是他。
那个叫黑曜的精灵。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劲装，身形如山，步伐沉稳。他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在用脚步丈量这片他所守护的土地。他身后跟着一队同样沉默的精灵守卫，每一个都散发着百战之兵的凌厉气息。
今天，他没有佩戴那把饮过血的长剑，而是在巡视城市的建设。
一群精灵正在合力搬运一块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黑曜石。他们虽然天生神力，但这块巨石显然也让他们十分吃力。
黑曜走到巨石前，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便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巨石的侧面。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手臂肌肉微微贲起，手背上青筋显露。
“喝！”
一声低沉的暴喝，那块需要数十名精灵才能勉强推动的巨石，竟被他一个人，硬生生地向前推动了半米！
周围的精灵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
做完这一切，黑曜收回手，对着负责的精灵工匠点了点头，似乎在交代着什么。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艾丽娅看得有些痴了。
在君临，她见过的最强壮的骑士，也不过是在比武大会上，穿着华丽的铠甲将对手挑落马下。那种力量，更像是一种表演。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力量是纯粹的，是原始的，是为了“守护”和“建设”而存在的。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浇灌路边花圃的精灵少年，因为看得出神，没注意到脚下，被一根凸起的树根绊倒，手中的木桶脱手而出，朝着艾丽娅的方向飞了过去。
艾丽娅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黑影闪过。
不是那种精灵特有的优雅迅捷，而是一种更具爆发力、更具侵略性的瞬移！
“砰！”
一声闷响。
黑曜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他没有去接那个木桶，而是直接一拳，将坚硬的木桶在半空中打得粉碎！木屑和水花四溅，却没有一滴沾到艾丽娅的裙角。
他的后背像一堵墙，将所有的冲击都挡在了外面。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那个闯了祸的精灵少年吓得脸色惨白。
艾丽娅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仰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背影，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泥土和淡淡血腥味的气息。
那是一种……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气息。
黑曜缓缓转过身，他那双深邃的、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第一次正视着她。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惊艳，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完好。
艾丽娅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拿出了坦格利安公主的骄傲。
从黑曜的视角看去，眼前的女孩很弱小。
她的皮肤在精灵看来过于苍白，身材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的眼神里带着惊魂未定，却又强撑着一份属于王族的尊严。
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在被世界树唤醒之前，他只是一个没有思想、在诅咒中永恒徘徊的“石人”。冰冷、麻木，对外界毫无知觉。是“神”将他从那无尽的黑暗中拉了出来。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神的圣域，守护这里的一切。
包括这个被神带回来的、脆弱的异族公主。
保护弱者，是神的意志。
他对着艾丽娅，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砂纸上摩擦。
“公主殿下，请注意安全。”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而是转向那个精灵少年。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发怒，但黑曜只是弯下腰，将少年扶了起来。
“专心。”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归队。
然后，他带着他的卫队，迈着沉稳的步伐，继续向远处走去，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树林的阴影中，艾丽娅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一抹不受控制的红晕，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
这个男人……
他甚至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他救了她，却像是拂去一件衣服上的灰尘。他的眼中没有丝毫讨好或邀功的意味。
这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强大与漠然，对从小在权谋和虚伪中长大的艾丽娅来说，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菲音，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菲音微笑着，眼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尊敬：“黑曜大人是神最锋利的剑，也是最坚固的盾。守护，是他的本能。”
艾丽娅再次望向黑曜消失的方向，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征服欲”的光芒。
神最信任的盾么？
真想看看……这面盾牌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