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隅走在硌脚的青石小道上,转过回廊,便看到一个藏蓝色的身影。
白璋身着藏蓝色广袖礼袍,静静立于廊下,凤眸紧紧盯着走来的人。
蔚隅一改以往清淡简素的风格,穿了一件深蓝滚金的衣袍,披了一件深黑色绣金斗篷,高高挽起的墨发用紫金冠束着,眉间垂着一枚清透的墨玉,与红梅白雪一同成了一幅水墨画。
画中人缓缓走来,一举一动贵气天成。
白璋不由得站直身体,心下有些疑惑,蔚隅经历了什么?变化为何会这般大?以他从前的身量气度,是断然撑不起这样贵重华丽的衣袍的。
“好久不见,蔚公子,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镇北王妃。”白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蔚隅。
“别来无恙三皇子。”蔚笑了笑,佯装无知惊讶道:“一路奔波,我的消息不太灵通,现在不会改了称谓吧?”
白璋的笑僵在脸上,语气也有些生硬。
“父皇尚未立太子。”
“如此看来,我叫的不错。”蔚隅笑了笑,“殿下缘何在此?是在等哪位佳人?”
“听说镇北王妃回京省亲,我特来拜访,没想到去府上却扑了个空,听说王妃入了宫,便赶过来一见。”白璋的目光越过蔚隅停在他身后的刘公公身上:“刘公公回去复命吧,我带王妃过去。”
“陛下让老奴引王妃去参宴,殿下这般安排,恐怕不妥。”刘公公行了个礼,又补充道:“陛下和贵妃娘娘应当也快到了,殿下还是早些过去准备的好。”
“我与镇北王妃是多年的好友至交,刘公公还怕我害他不成?”
“殿下言重,老奴绝无此意。”刘公公擦着额头上的细汗。
“刘公公放心,我只是想和逸煊说些话而已,若实在为难,不如请公公暂避?我与王妃说几句话便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公公若也没了办法,看看白璋又看看蔚隅,带着人退到十步之外。
“阿隅一走便是一年多,也不曾给我一点音讯,我给你寄的信可看了?”
“山高水远,信鸽怕是飞不过北境的雪山。”蔚隅揣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白璋。
“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我还担心是不是阿隅对我心存芥蒂。”白璋笑了笑,语气不善:“听闻镇北王妃在北境做了不少善事,很得镇北王和北境百姓信任。”
“不过是借镇北王的面子略施些小惠罢了,不足挂齿。”蔚隅谦虚地摆摆手,恭维道:“比不得殿下日理万机操劳国事,为国为民。”
“一年多不见,阿隅变了很多,不过还是这般牙尖嘴利,这点倒是没怎么变。”
“比不上殿下能说会道,能言善辩。”蔚隅拂了拂袖子,“人都是会变的,殿下倒是始终如一。”始终如一的卑鄙下贱。
白璋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我记得阿隅从前尤爱素色衣衫,今日第一次见你穿颜色这样深的衣服。”
“没想到殿下竟然还记得。”蔚隅拂掉斗篷上的碎雪,似是想到什么,冰冷的表情裂开一条缝隙,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解释道:“偶然间看到有人穿深色好看,便想着试试,没想到当真不错。”
蔚隅身边的人谁喜欢穿深色衣服?答案不言而喻。
白璋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当初蔚隅赈灾的时候那样艰苦,穿的都是素衣,怎么会突然喜欢上深色?
蔚隅和竺赫的感情,何时这般要好了。
“王妃和王爷,当真伉俪情深。”白璋装作不经意提起:“王爷身体如何?可还安好?”
“身康体健,殿下无需挂念。”
“那便好,当初镇北王赴北境时身受重伤,那场面到如今都让人不寒而栗。”
“劳殿下记挂。”蔚隅道了谢,沉静如水的眼眸静静看着白璋表演。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镇北王恢复的却如此迅速,当真是上天庇佑。”
“王爷得陛下关爱,受龙息庇佑,自然恢复得快。”
话落,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浑厚的声音带着笑意:“下人说久不见你过去,没想到你二人倒是在这里聊上了。”
“参见父皇、陛下。”
白璋和蔚隅行了礼,胤帝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你二人认识?”
“前些年游历时见过几面。”白璋解释道:“说起来阿隅还救过儿臣呢。”
“哦?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胤帝看向蔚隅,想听听他怎么解释。
“算不上救,只是帮了小忙罢了,不足挂齿。”
蔚隅心知白璋在胡扯,但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能顺着他的话讲。
“镇北王妃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记性想必也不错。”
治了这么多人,单单就记住了白璋,怎么看都不像偶然。
“后来又在两年前秋猎时见过,若非云杲介绍,我都不知道殿下原来是三皇子。”
蔚隅轻飘飘地撇清了二人的关系,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背上一个勾结皇子谋权篡位的罪名。
“原来如此,缘分当真奇妙。”胤帝笑着拍了拍蔚隅的肩膀,调侃道:“就像你和赫儿那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竟会成为一双鸳鸯。”
“陛下所言甚是,缘分天定。”蔚隅拱手作揖,“微臣也要感谢陛下垂青,若无陛下牵线,我与云杲定然还是陌路。”
这番马屁拍的胤帝十分受用,大笑着对贵妃道:“你看看,你看看,和赫儿一模一样,最会哄人开心。”
“陛下谬赞,微臣只是实话实说。”蔚隅佯装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云杲也很想念您呢,特意让我带了礼物献给陛下。”
“哦?什么礼物?”胤帝来了兴趣,笑着道:“以往赫儿最是喜欢寻些奇珍异宝给我赏玩,朕的眼睛可是很挑的。”
“礼物早已备好,只等宴后随其余礼物一并献上。”
“既是赫儿特意交代,定然不是凡品,和其他礼物一起,岂不埋没了他的心意?席间单独献上吧。”胤帝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便以赫儿自己的名义。”
早在几年前,胤帝便昭告天下,收竺赫为义子,如今竺赫身兼镇北王与北境之主两个身份,送礼是要经过一系列流程,进入国库的。
“微臣这就去吩咐宫人。”
“不用,你身子弱,来回奔波怕是会受凉生病,让刘公公去吧。”胤帝挥挥手,对蔚隅道:“你同我一起,路上同朕讲讲在北境的见闻。”
“诺。”
蔚隅行了礼,规规矩矩地跟在胤帝侧后方,挑些不重要的事情说着。